道一率领的小队一路疾行,越靠近北境,天地间的异象便愈发明显。
灵气不再仅仅是紊乱,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污秽与死寂,天空常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仿佛脓疮般的暗绿色邪云,阳光难以透下,使得大地一片昏沉。
昔日熟悉的北境山川,此刻已是面目全非。草木大面积枯死,河流泛着诡异的泡沫,时而可见变异发狂的妖兽袭击村落,大地之上不时裂开一道道渗出黑气的口子。
偶尔遇到逃难的凡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小队众人心情沉重,默默加快速度。
数日后,那片熟悉的、曾经贫瘠却宁静的山峦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伏牛山。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心头一沉,即便是道一,也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记忆中的山村,早已不复存在。
没有炊烟,没有人迹,甚至连断壁残垣都很少看到。
整个村子仿佛被某种恐怖的力量从大地上彻底抹去,只留下一片焦黑发硬的土地,以及一些难以辨认的、扭曲的金属和石器残片。浓烈的死寂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甚至比外界更加浓郁。
村口那棵老槐树,早已枯死,树干焦黑开裂,如同扭曲的鬼爪伸向天空。
道一缓缓走过这片熟悉的土地,每一步都踩在焦土之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还能依稀辨认出自家小院的位置,那里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焦黑土坑。铁匠铺的位置,同样空空如也,只有半截烧融的铁砧嵌入地面,诉说着曾经的存在。
阿秀跟在他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眼圈泛红。这里是她和道一生活的地方,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小队其他修士分散警戒,感受着此地浓郁的死寂之气,个个面色凝重。
道一的目光,最终投向了村后那口——古井。
那里,是死寂气息最浓郁的源头!
远远望去,那口古井所在的区域,空间都仿佛在微微扭曲。井口不再是记忆中那布满青苔的石砌圆口,而是……扩大了数倍!
如同一个被强行撕裂的丑陋伤疤,边缘参差不齐,不断向外喷涌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漆黑邪气!
那邪气如同活物般蠕动翻滚,升腾至空中,与那暗绿色的邪云混合,使得那片天空格外阴沉。
邪气之中,更是隐约传来无数细碎、疯狂的呓语,直接钻入人的识海,试图侵蚀心神!
“好……好浓的邪气!”一名擅长净化的修士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这井下的东西,比记载中更加恐怖了!”
道一周身自然流转起混沌地元,将那侵袭而来的邪气低语隔绝在外。他眉头紧锁,缓步向古井走去。
越靠近,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越强。脚下的地面变得粘稠软烂,仿佛踩在腐败的血肉之上。井口扩大的边缘,可以看到许多新近的、非人力所能造成的撕裂痕迹,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曾试图从井中爬出!
他站在那扩大了数倍的井口边缘,向下望去。
井内深不见底,只有无尽的、翻滚的漆黑。那黑暗并非单纯的缺少光线,而是一种具有活性的、吞噬一切的邪恶能量。
目光投入其中,竟感到神魂都要被吸摄进去,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黑暗最深处,有一点令人极度不安的、冰冷的、漠然的微光在闪烁。
仿佛一只沉睡万古的邪恶魔眼,即将睁开!
嗡——!
就在这时,道一体内的青石烙印,骤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不再是微热的共鸣,而是一种急促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震颤!
一股极其强烈的排斥与净化欲望从烙印中传出,仿佛遇到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与此同时,那井深处的邪眼似乎也感应到了青石的存在,那翻滚的黑气骤然变得更加狂暴,井口中发出的低沉呓语也变得尖锐起来,充满了贪婪与渴望!
一道冰冷、扭曲、不含任何感情的意念,如同毒针般,猛地刺向道一的识海:
“来……了……钥……匙……”
道一身形猛地一震,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这井下的邪眼,不仅没有因为星枢教的覆灭而沉寂,反而变得更加活跃、更加恐怖!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它等待的,似乎就是自己!或者说,是自己体内的青石烙印!
故土重游,物是人非。 曾经的埋骨地,如今已化为狰狞魔窟,等待着他的,是一场早已注定的宿命对决。
道一死死盯着那深不见底的魔井,缓缓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