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道一全力催动遁术,身形如游鱼般在岩层中穿行。
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与那化神七重执事硬撼一掌,又强行催动青石烙印破开阵法禁锢,消耗着实不小。
怀中那得自星枢教徒的储物袋隐隐发烫,仿佛带着不祥的气息。
他不敢停留,星枢教的追杀随时可能到来。方才那执事认出秩序之力时的惊惧眼神,让他确信,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或者找到克制星枢教之法。”道一心中紧迫。这秘境危机四伏,强敌环伺,仅凭化神巅峰的修为,面对有备而来的星枢教高层,尤其是那可能已达炼虚期的墨衡,恐怕力有未逮。
他一边遁行,一边分出一缕神识探入那储物袋。袋中杂物不多,除了些灵石、普通丹药外,果然有一枚材质特殊的黑色玉简,以及几块尚未提炼的“噬灵幽铁”原矿。
神识触及黑色玉简,一股阴冷、混乱的意念立刻试图反扑。道一冷哼一声,青石烙印微热,一股清凉意蕴流转,将那负面意念驱散。
玉简内容映入脑海——正是一些关于“魔傀”炼制的残缺法门,其中多次提到需要一种至阴至邪的“灵性核心”方能驱动,而那种核心的炼制,似乎与抽取、熔炼某种特殊血脉或魂魄有关,法门极其残忍邪恶。
“魔傀……灵性核心……”道一眉头紧锁,星枢教所图甚大,且行事毫无底线。他收起玉简,又看了看那几块噬灵幽铁原矿,矿石表面那丝丝缕缕蠕动的黑气,让他极为不适。他尝试以元力包裹,将其单独封存起来。
正思索间,他忽然感觉周围的地脉之气变得异常起来。不再是单纯的混乱或狂暴,而是充满了一种沉重、悲怆、却又坚韧不拔的意蕴。仿佛有无数不屈的战魂在地下咆哮、低吟。
他心中一动,循着那意蕴最浓郁的方向遁去。
越往前,那股战意与悲怆之感就越发清晰。甚至隐隐能“听”到金铁交鸣、战吼震天的幻听。
四周的岩壁也开始出现变化,不再是天然形成的形态,而是布满了巨大的、非人力所能为的斩击痕迹、爆炸坑洞,以及一些早已失去灵光、却依旧坚硬无比的金属碎片,深深嵌入岩石之中。
这里,是一处古战场!而且规模远超之前经过的“葬星峡”!
道一放缓了速度,小心翼翼地在断壁残垣间穿行。他看到了一些巨大的、非人形的骨骸,骨骼呈暗金色,即便历经万古,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也看到了一些相对“正常”大小,却更加厚重的骨骸,它们保持着战斗的姿态,或持兵刃做劈砍状,或相互纠缠在一起,同归于尽。
其中一部分骨骸旁,散落着一些制式统一的、早已锈迹斑斑的铠甲残片,那甲片的样式,与他手中“镇魔令”上的某些纹路,隐隐呼应。
“镇魔军……是镇魔军的遗骸!”道一心中震动。他停下遁光,落在一片相对开阔的、遍布巨大骨骸与兵器碎片的地带。
此地煞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形成淡淡的黑红色雾气,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死亡的味道。那股磅礴的战意与不屈的意志,正是从这些骨骸中散发出来,万古不灭。
道一深吸一口气,能感受到此地残存意志的排斥与审视。他犹豫片刻,取出了那枚得自磐部战士的“镇魔令”。
令牌甫一出现,便微微震颤起来,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周遭那浓烈的煞气与战意,仿佛遇到了君王般,变得温顺了一些,虽未退散,却不再充满攻击性。
道一手持令牌,缓步向前,目光扫过一具具保持着战斗姿态的遗骸,心中肃然起敬。这些上古战士,为了守护此界,血战至此,埋骨他乡,连名姓都未能留下。
他走到一具特别高大的骸骨前。这具骸骨单膝跪地,即便只剩骨架,依旧能看出其生前的魁梧雄壮。
它左手持一面巨大的、遍布裂纹的骨盾拄地,右手则握着一柄断了一半的巨型战斧,斧刃深深劈入地面,将一具生有三头六臂的怪异魔物骸骨死死压在下面。它那空洞的眼眶,似乎依旧凝视着前方的黑暗,带着永不磨灭的战意。
在这具骸骨的胸骨处,道一看到了一枚深深嵌入骨中的徽记,那徽记与镇魔令上的“磐”字纹路,一模一样!
“磐部……”道一轻语。他感受到这具骸骨散发出的意蕴最为强烈、最为纯粹。
他沉默片刻,对着这具磐部战士的遗骸,深深一躬。无论镇魔军当年因何而战,这些前仆后继、死战不退的战士,都值得尊敬。
就在他躬身施礼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具磐部战士的骸骨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土黄色光芒!一股浩瀚、苍凉、充满力量感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入道一的识海!
“战!战!战!”
“守护!守护身后之地!”
“魔崽子们!来吧!你磐石爷爷在此!”
无数混乱而激昂的碎片信息、战斗画面、不屈的怒吼,疯狂涌入。
道一只觉脑袋如同要炸开一般,眼前发黑,耳中尽是金戈铁马之声。他看到了无尽的黑暗魔潮,看到了璀璨的法则对撞,看到了顶天立地的巨人与狰狞的魔物搏杀,看到了无数如眼前这具骸骨般的战士,结成战阵,怒吼着冲向星空,然后如同烟花般爆碎……
那磅礴的战意冲击着他的心神,那惨烈的景象考验着他的意志。他体内的《九寰地元功》自发地疯狂运转,试图抵挡这股外来意志的冲击,青石烙印也散发出青光护住他神魂核心。
但这股源自磐部战士的残念实在太强大了,那是凝聚了其毕生修为与不屈战意的精华!道一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皮肤表面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七窍之中也有血迹蜿蜒流下。
他死死咬着牙,双目赤红,努力保持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不让自己被这股战意同化或冲垮。他知道,这既是危机,也是机缘!
若能承受住这股战意洗礼,他的意志将得到前所未有的锤炼,甚至可能获得磐部战士的传承!
“我道一之道,乃自强不息,守护所欲守护之人!岂会败于前辈战意之下!”
他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识海中观想自身道途,那坚韧不拔的意志如同礁石,承受着惊涛骇浪的拍击。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意志冲击终于开始减弱,如同潮水般退去。
那些混乱的画面与声音逐渐变得清晰、有序,最终凝聚成一股精纯的、关于力量运用与肉身锤炼的感悟,以及一套名为《镇魔炼体诀·淬骨篇》的功法信息,深深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
道一“看”到,这具骸骨的主人,名为“岩”,乃磐部百夫长,于最终一战中,为守护后方阵法节点,力战三头狱炎魔统领,最终与敌同归于尽。其临死前,将自身残存战意与炼体精髓封于骸骨之中,留待有缘。
光芒散去,那具名为“岩”的骸骨,似乎失去了最后一丝灵性,变得更加黯淡,但其姿态依旧不屈。
道一浑身已被汗水与血水浸透,脸色苍白如纸,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再次对着“岩”的遗骸深深一拜。
此番承受战意传承,虽未直接提升修为境界,但他感觉自己的意志更加坚不可摧,神识强度隐隐提升了一截。
更重要的是,那《镇魔炼体诀·淬骨篇》乃是上古体修秘法,专注于锤炼筋骨,若能修成,肉身强度必将暴涨!
而且,在接收那股战意时,他清晰地感受到,这些镇魔军骸骨中残留的,除了不屈战意,还有一丝极其隐晦、却与星枢教力量同源,但更加古老、纯粹的……幽冥气息!仿佛他们当年对抗的敌人,使用的便是这种力量。
“星枢教……幽冥……”道一目光锐利,感觉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他盘膝坐下,准备先行参悟这《淬骨篇》,并恢复伤势。此地有磐部战士残存的战意笼罩,暂时应是安全的。
然而,他刚刚闭上双眼,还未入定,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降临!
他豁然睁眼,只见远处通道入口处,灰雾翻涌,五道身着暗紫色服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为首一人,面容冷峻,眼神冰寒,周身散发着远超化神期的强大灵压,正是——墨衡!
他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墨衡的目光扫过场中景象,尤其在看到道一手中尚未收起的镇魔令,以及他身旁那具磐部战士骸骨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震惊与……浓烈至极的杀意!
“镇魔令……磐部遗骸……你果然是个祸害!”墨衡声音冰冷,如同九幽寒风,“交出令牌,说出你知晓的一切,本座或可给你一个痛快。”
他身后的四名星枢教徒,皆是化神巅峰修为,气息联成一片,隐隐结成阵势,封锁了所有退路。
道一缓缓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体内刚刚平复的元力再次奔腾起来。他握紧了手中的镇魔令,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温热,以及身旁磐部骸骨那未散的战意。
前有强敌,后无退路。
唯有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