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星鳐的袭击虽被王虎以雷霆手段化解,但漫长航行所带来的无形压力,却如同星空中弥漫的尘埃,悄然积累。
逼仄的空间、不变的景色、对未知前路的隐忧,以及远离故土的怅惘,开始在一些弟子心中滋生细微的怨念与焦躁。
这一日,为首的云舟内,气氛略显沉闷。几名年轻弟子因轮值顺序发生了些许口角,虽被凌清瑶及时制止,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烦躁情绪却并未完全消散。
一直静坐于舟舱一隅,手持一串古朴念珠的慧觉大师,此时缓缓睁开了双眼。他面容慈和,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悉人心深处的一切波澜。
他并未多言,只是轻轻敲击了一下身旁的一个小小木鱼。
“咚——”
一声清越悠扬的木鱼声,并不响亮,却奇异地穿透了云舟的阵法屏障,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弟子的耳中,甚至仿佛直接在心神深处敲响。
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平和,如同清泉流淌过燥热的心田,瞬间抚平了那刚刚升起的戾气与烦躁。争执的弟子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惭愧,各自默默退开。
慧觉大师微微一笑,并未就此停止。他双手合十,并未诵念什么高深经文,而是以一种平缓而充满力量的语调,开始讲述:
“诸位可知,我等此刻所见星辰,其光芒或许源自万载之前。一星之生灭,于这无垠星海,不过刹那烟火。然其存在时,尽力发光,寂灭时,归于尘埃,亦是自然。”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吸引了所有弟子的注意。
“我等修士,逆天争命,求的是长生久视,超脱轮回。然长生非枯坐,超脱非无情。这漫漫星途,亦是修行。耐得住寂寞,方能守得住本心;经得起颠簸,方能锻得出坚韧。”
“心有挂碍,故生恐怖,生烦恼。然挂碍为何?是故土难离?是前路未知?不妨问问自己,吾等为何踏上此路?是为宗门延续,是为救赎挚友,是为追寻更高大道!此志若明,则万般纷扰,皆是磨刀之石,何怨之有?”
他话语朴实,却直指人心。没有严厉的训斥,没有空泛的说教,只有如春风化雨般的引导与开解。他结合星空景象,阐述无常与恒常,将弟子们个人的那点小情绪,置于更宏大的时空与目标之下,顿时显得微不足道。
随着他的讲述,淡淡的、柔和的佛光自他周身散发出来,并非为了彰显神通,而是自然而然的意境显化。这佛光与阿秀那充满生机的青帝气息不同,它更侧重于安定、净化与智慧。
佛光笼罩之下,弟子们只觉得心神前所未有的宁静,连日积累的疲惫与焦躁被缓缓涤荡,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
就连王虎,那始终如同出鞘利剑般的气息,也似乎柔和了一丝,他看向慧觉,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凌清瑶感受着舟内氛围的变化,心中暗叹。她擅长管理事务,约束行为,但对于这种人心细微处的调理,却非她所长。
慧觉大师的存在,恰好弥补了这一点。有他涤荡心尘,阿秀滋养生机,王虎震慑外敌,这支迁徙队伍的核心,才算真正稳固。
紫灵坐在阿秀身边,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那位慧觉师叔的声音很好听,让人心里很舒服,不再那么想家了,只觉得跟着师娘师叔们和虎哥他们,去哪里都可以。
慧觉大师讲法的时间并不长,约莫一炷香后,他便再次敲响一声木鱼。
“咚——”
余音袅袅,渐归于无。
舟内一片寂静,随后,不知是谁带头,众弟子齐齐向慧觉大师躬身一礼:“谢大师开示!”
慧觉大师含笑还礼,便再次闭目静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云舟内的气氛,已然焕然一新。弟子们各自回到岗位或静室,眼神中少了彷徨,多了专注与沉静。
他们开始主动利用这航行时间打坐修炼,或是研习功法,或是擦拭法器,将之前的烦躁化为了前进的动力。
凌清瑶与阿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轻松。有慧觉大师这位佛法高深者在,这漫长而枯燥的星途,对于弟子们心性的磨砺,或许反而会成为一场难得的机缘。
三艘云舟,承载着愈发凝练的意志,继续在璀璨而冰冷的星海中,朝着既定的目标,沉稳而坚定地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