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墨颓然瘫坐那里,好似说完这一切,人也解脱了般。
全场还沉浸在故事里,一道清冷声音响起:“红杏胸口三根麦穗也是你插了的?”
李怀墨,木然的点了点头:“我不甘心!红杏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李怀安这个畜生一点事都没有!我……我想去……去看看她……哪怕给她烧点纸钱……我悄悄跟着桃红他们运棺材的车子,想看他们把人葬哪儿,谁知道他们把人拉到梨花巷宅子,那里是我家,曾经我的家,李长富居然将那里给了一个百花楼的妓女,我听到她们的计划,我当然知道那里有一条暗道,我要让红杏死得更有价值一点”
李怀墨说着说着又兴奋了起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疯狂光芒:“我可借他人之手再把事情闹得更大、更诡异,呵呵呵,河伯娶妻,多好的点子,真是太妙了!哈哈!我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河伯显灵!那些被李长富、王炳忠私吞的、该用来活命的粮食,引来了天谴!那些枉死的灾民冤魂在索命!我要让查案的人,顺着这麦穗……顺藤摸瓜……摸到粮仓!摸到李家!摸到王家!我要让这‘天谴’,把这群吃人的畜生,统统拖下地狱!”
“那这么说陈秀香与魏四也是你杀的了!”
“当然!他们必须死!光一个红杏不够,要再多死几个够才够,事情才会越来越大,呵呵呵,不过他们也该死!半袋暹逻贡米他们都贪,哈哈哈……一切是不是天意,侯爷!您说……我做的……对不对?!“
李怀墨指在跪在地上所有人,疯狂地大笑起来:“一起死,哈哈哈,全部一起死!哈哈哈”
整个前院,死一般的寂静。
李长富面如金纸,昏死过去。王纨目光呆滞,趴在李怀安身上,不停叨念:“不要伤害我儿子,不要伤害我儿子”
王炳忠瘫在地上只剩无意识的抽搐。
顾溥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下首的众人,声音冷寒
李怀墨,为泄私愤,毒杀红杏,其行可诛!利用河伯惨案,插穗嫁祸,扰乱视听,其心险恶!虽情有可悯之处,然法理难容!李长富、王炳忠官司商勾结,私吞、倒卖灾粮、贡米,其王炳忠还涉及十三年前,构陷时任县令徐开怀贪墨及灾粮掺沙之事,押入死牢,听候朝廷三司会审!王纨、李怀安等一干人犯,押入地牢,查实罪证论处!赵德顺!
“下官在!”
“即刻按律执行!所有涉案人等,严加看管!此供词,详实记录,不得有误!”
“遵命!”
赵德顺指挥着手下,有条不紊地查封府邸、清点证物、记录口供,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扬眉吐气的利落。
顾溥负手立于阶前,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望着押走的身影,眼神却如寒潭深不见底。李长富、王炳忠不过只是最底层百姓和官员,竟然能胆大妄为如此,不敢想京城里的权贵究竟藏着更为惊天动地肮脏与不堪。
**半月后,京城。**
弘治帝朱佑you樘chēng手抖的看着顾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厚厚一叠奏章,小小一个建安镇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吞赈灾粮十万石,换贡米一千石、私设地牢、草菅人命以及牵扯出十三年前构陷县令徐开怀旧案及灾粮掺沙之事,还附上当年徐开怀检举的证据,此证据,竟延伸至户部清吏司!一桩桩一件件实乃触目惊心!
“好,非常好,寡人倒要看看倒底谁能一手遮天!”
朱佑樘一掌拍在御案上,龙颜震怒:
“刘健、谢迁、李东阳!”
“臣在!”三位内阁重臣肃立阶下。
“拟旨!”弘治帝声音冷冽如冰:“一、建安李长富、建德县县丞王炳忠一干主犯,罪证确凿,罪大恶极,着即押解进京,交三司会审,明正典刑!其家产悉数抄没,充入国库!二、着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严查户部清吏司上下!凡与此案有染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严惩不贷!三、昭告天下,重申朝廷赈灾、漕运、贡米之法度,再有敢犯者,立斩不赦!四、为十三年前含冤而死的县令徐开怀平反昭雪,追赠官衔,厚恤其家!”
“臣等遵旨!”
圣旨如雷霆般迅速下达,江南震动,官场哗然。户部清吏司数名官员被火速锁拿下狱,一时间,京城户部衙门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一场由上而下、席卷江南乃至中枢的吏治风暴,以建安镇为原点,猛烈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