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铁壳生纹
惊蛰刚过,塞北的风还裹着冰碴子,刮在“天机阁”外的青铜鼎上,撞出细碎的鸣响。沈砚蹲在阁顶的琉璃瓦上,指尖捏着半片薄如蝉翼的“玄铁鳞”,目光死死锁着下方庭院里那具正在拆解的“铁壳人”。
这是他潜入天机阁的第七夜。作为江湖上最神秘的“偃师”传人,他本该躲在江南水乡的竹林里,继续钻研祖父留下的《木甲经》,可三个月前那封带着焦痕的密信,把他拽到了这片黄沙漫天的土地——信上只有一行字:“天机阁造‘机心’,欲代武者骨血,速来。”
庭院里的火把噼啪作响,照亮了铁壳人的内部构造。那是一具七尺高的人形傀儡,外层是陨铁锻造的甲胄,甲缝里嵌着细密的银线,像是某种活物的筋络。三个穿着灰布短打的工匠正用特制的“解骨钳”撬开胸腔,里面没有五脏六腑,只有一个拳头大的铜制圆盘,圆盘上刻着繁复的纹路,纹路间流淌着淡蓝色的微光,像是被囚禁的星子。
“沈兄,再看下去,就要被‘巡机卫’的‘听风丝’盯上了。”
一个低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砚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苏凝。这姑娘总爱穿一身墨色劲装,腰间别着个巴掌大的木盒,盒里藏着她亲手做的“蜂针弩”——三十根用乌木削成的细箭,箭头上淬着能麻痹机括的“断弦散”。
沈砚收回目光,将玄铁鳞揣进怀里,压低声音:“你看清那铜盘上的纹路了吗?像不像《木甲经》里记载的‘周天星轨’?”
苏凝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羊皮纸,展开后,上面是她昨晚偷偷画下的草图。借着月光,沈砚清晰地看到,羊皮纸上的纹路与铜盘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草图的末尾多了一段残缺的注解:“以‘龙涎晶’为引,通百脉,代心脉,可使傀儡生‘意’。”
“龙涎晶……”沈砚的指尖微微发颤,“传说中能让死物通灵的奇珍,居然真的存在?”
就在这时,庭院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铃声。三个工匠脸色骤变,慌忙将铜盘装回铁壳人的胸腔,可还没等他们合上甲胄,一道黑影就如鬼魅般掠过院墙,落在了铁壳人的面前。
那是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齿轮纹路。他伸出右手,掌心对着铁壳人,一道淡蓝色的光从他的掌心射出,落在铜盘上。原本流淌的微光突然变得狂暴起来,铁壳人的关节处发出“咔咔”的声响,竟缓缓抬起了手臂。
“是天机阁的‘机主’,萧玄!”苏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传闻他能以自身内力催动‘机心’,让傀儡像活人一样战斗。”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曾在祖父的笔记里看到过,偃师一脉的禁忌之术——“人傀儡”,就是用活人的心脉与傀儡的机括相连,以精血为引,换取毁天灭地的力量。可眼前的萧玄,似乎走了另一条路——用奇珍异宝代替活人心脉,让傀儡真正“活”过来。
萧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目光扫向阁顶。沈砚和苏凝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贴在琉璃瓦上。可下一秒,一道银线就如毒蛇般射了上来,擦着沈砚的耳边飞过,钉在了瓦片上——那是巡机卫的“听风丝”,丝头上带着微型的机括,一旦触碰到活物,就会发出警报。
“走!”
沈砚拉起苏凝的手,翻身从阁顶跃下。他们落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身后传来了巡机卫的呼喊声,还有傀儡关节转动的“咔咔”声。苏凝从腰间摸出木盒,打开后,三十根蜂针弩同时射出,钉在了巷口的墙壁上。片刻后,追来的巡机卫踩中了蜂针弩上的机括,脚下突然弹出一张网,将他们牢牢困住。
“这‘绊机网’还挺好用。”苏凝拍了拍手,笑着说。
沈砚却没心思笑,他从怀里掏出玄铁鳞,借着巷子里的月光仔细观察。这片玄铁鳞的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里残留着一丝淡蓝色的粉末——那是龙涎晶的碎屑。
“萧玄在尝试用内力融合龙涎晶。”沈砚的声音有些沉重,“如果他成功了,那具铁壳人就不再是傀儡,而是真正的‘机武’——既有武者的内力,又有机括的强悍,江湖上没人能挡得住。”
苏凝的笑容也淡了下来,她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递给沈砚:“这是我今早收到的,来自‘浩然剑派’的求救信。他们派去天机阁探查的弟子,全都失踪了,只留下了这个。”
沈砚接过密信,展开后,里面是一片干枯的枫叶,枫叶上用针刺着几个字:“机心噬主,剑派危矣。”
“浩然剑派在华山,离这里有三千里。”苏凝看着沈砚,“我们去不去?”
沈砚握紧了手里的玄铁鳞,目光望向远方。他想起了祖父临终前的话:“偃师之道,在守不在攻。若有一天,有人用机括之术危害江湖,你一定要阻止他。”
“去。”沈砚的语气很坚定,“不仅要去华山,还要找到其他偃师传人。萧玄的‘机武’,不是一个人能对付的。”
苏凝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制的哨子,吹了一声。片刻后,一只黑色的鸽子落在了她的肩上。苏凝从鸽子的腿上解下一个小竹筒,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江南‘千机门’有异动,似与天机阁勾结。”
“千机门……”沈砚皱了皱眉,“那是江湖上最大的机括门派,据说他们的‘暴雨梨花针’能在瞬间射出百枚毒针。如果他们和天机阁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苏凝将纸条烧掉,拍了拍鸽子的背,让它飞走。“看来我们的路,还很长。”
沈砚看着手里的玄铁鳞,突然想起了《木甲经》里的一句话:“机者,器也;武者,心也。器可代手,不可代心。”
他不知道萧玄是否明白这个道理,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无论是塞北的天机阁,还是江南的千机门,或是华山的浩然剑派,他都要去。因为他是偃师传人,是守护江湖的最后一道防线。
第二天清晨,沈砚和苏凝离开了这座被黄沙笼罩的城池。他们骑着两匹快马,朝着江南的方向疾驰而去。风从耳边吹过,带着远方的气息,沈砚的怀里,玄铁鳞与《木甲经》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机括与武侠的传奇。
第二章 千机迷局
江南的雨,总是缠绵不绝。
沈砚和苏凝站在“千机门”外的石桥上,看着眼前这座被雾气笼罩的庄园。庄园的大门是用楠木做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齿轮图案,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写着“千机门”三个大字。匾额的边缘,缠着一圈细如发丝的银线,沈砚一眼就看出,那是“绊机线”——只要有人碰到匾额,银线就会触发门后的机括,射出百枚毒针。
“看来千机门的人,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了。”苏凝摸了摸腰间的木盒,低声说。
沈砚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制的小偶。那是个三寸高的傀儡,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把微型的剑。沈砚将傀儡放在石桥上,轻轻转动它的头部。傀儡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微弱的红光,扫过大门上的银线。片刻后,傀儡的手臂动了起来,手里的剑精准地斩断了银线。
“‘窥机偶’,还是沈兄的手艺好。”苏凝笑着说。
沈砚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了大门两侧的石狮子上。那两尊石狮子看起来和普通的石狮子没什么区别,但沈砚注意到,它们的眼睛是用黑曜石做的,瞳孔里有一道细微的裂痕——那是“监机眼”,能捕捉到周围的动静,将画面传送到庄园内部的“显像镜”上。
“苏凝,用你的‘蜂针弩’,射向石狮子的眼睛。”沈砚低声说。
苏凝点了点头,从木盒里取出一根蜂针弩,搭在特制的弩机上。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扣动扳机,蜂针弩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地命中了左侧石狮子的眼睛。黑曜石的眼睛瞬间碎裂,里面露出了一个微型的机括——那是“监机眼”的核心部件。
右侧的石狮子突然动了起来,它的嘴巴张开,喷出一道黑色的烟雾。沈砚拉起苏凝的手,纵身跃到石桥下的河水里。烟雾落在石桥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石桥的栏杆瞬间被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是‘化骨烟’,千机门的毒烟机括。”苏凝抹了把脸上的水,皱眉说。
沈砚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袋,打开后,里面是一些黑色的粉末。他将粉末撒在水面上,粉末遇水后立刻变成了一层薄薄的冰。沈砚和苏凝踩在冰面上,朝着庄园的侧门跑去。侧门没有上锁,但沈砚知道,里面一定有更危险的机括。
他从怀里掏出“窥机偶”,让它先走进去。傀儡刚跨过门槛,地面上就突然弹出一排尖刺,幸好傀儡的动作够快,及时跳了过去。傀儡继续往前走,墙壁上突然射出数十根银线,将傀儡缠住。紧接着,银线收紧,傀儡瞬间被切成了碎片。
“‘天罗地网’,千机门的看家机括。”沈砚的脸色有些凝重,“看来我们只能硬闯了。”
苏凝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形的木盘,木盘上刻着十二道凹槽。她将木盘放在地上,转动凹槽里的木栓。片刻后,木盘的中心弹出一根金属杆,杆上缠绕着一圈铜丝。“这是‘断机盘’,能干扰周围的机括信号。”苏凝说,“但只能维持半个时辰,我们得快点。”
沈砚点了点头,和苏凝一起跨过门槛。果然,有了断机盘的干扰,地面上的尖刺没有弹出,墙壁上的银线也没有射出。他们沿着走廊往前走,走廊两侧的房间里,传来了机括转动的声音,还有人的说话声。
“萧玄大人说了,只要我们帮他造出‘机武军团’,以后江湖就是我们千机门的天下。”
“那浩然剑派怎么办?他们好像已经察觉到了。”
“怕什么?等我们的‘暴雨梨花针’批量生产出来,再加上天机阁的机武,就算是少林武当,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沈砚和苏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千机门不仅和天机阁勾结,还在制造大规模的杀伤性机括,看来江湖的危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厅堂。厅堂的中央,放着一个十丈高的铁架,铁架上挂着数十具铁壳人——和天机阁里的那具一模一样。铁架的周围,站着十几个工匠,他们正在给铁壳人安装“暴雨梨花针”。
厅堂的高台上,坐着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男人,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青铜罗盘,罗盘上刻着“千机门主”四个字。沈砚认出他,那是千机门的门主,秦越。
秦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目光扫向沈砚和苏凝。“不知是哪路朋友,光临我千机门?”
沈砚从怀里掏出《木甲经》,举在手里:“偃师传人,沈砚。特来劝秦门主,停止与天机阁的合作。”
秦越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偃师传人?早就成了江湖的笑柄了。你们的木甲傀儡,能挡得住我的暴雨梨花针吗?能挡得住萧玄大人的机武吗?”
苏凝往前走了一步,从腰间摸出蜂针弩:“秦门主,你真以为天机阁会和你平分江湖?萧玄的机心,连自己人都能吞噬,更何况是你?”
秦越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哼,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来人啊,把这两个闯入者拿下!”
随着秦越的话音落下,厅堂两侧的门突然打开,数十个穿着铁壳的傀儡冲了出来。这些傀儡的手臂上,都安装着“暴雨梨花针”,针头上闪着幽蓝的光——那是淬了毒的。
沈砚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制的卷轴,展开后,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木甲图纸。他将卷轴抛向空中,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把小木剑,嘴里念着《木甲经》里的咒语:“以木为骨,以甲为皮,偃师之道,化腐朽为神奇!”
卷轴在空中散开,无数的木片从卷轴里飞出,在空中组合成了一具七尺高的木甲傀儡。傀儡的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木剑,剑身上刻着“镇邪”两个字。
“这是‘镇邪甲’,祖父留给我的遗物。”沈砚看着秦越,“秦门主,如果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秦越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铜制的哨子,吹了一声。那些铁壳傀儡突然加快了速度,手臂上的暴雨梨花针同时射出,密密麻麻的毒针朝着沈砚和苏凝射来。
苏凝立刻掏出断机盘,转动上面的木栓。断机盘发出一阵微弱的红光,毒针在空中顿了顿,然后掉落在地上。“断机盘的效果快过了,我们得速战速决!”苏凝喊道。
沈砚点了点头,操控着镇邪甲冲了上去。镇邪甲的木剑挥舞起来,带着呼啸的风声,将铁壳傀儡的手臂一个个砍断。但铁壳傀儡的数量太多了,砍断一个,又冲上来一个,很快就将镇邪甲围了起来。
秦越坐在高台上,冷笑着看着这一切。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青铜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颗鸽子蛋大的龙涎晶。“沈砚,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机武之力!”
秦越将龙涎晶按在青铜罗盘上,罗盘上的齿轮开始转动,发出“咔咔”的声响。厅堂中央的铁架上,一具铁壳人突然动了起来,它的胸腔里,铜盘上的纹路发出耀眼的蓝光。这具铁壳人比其他的傀儡更高大,手臂上安装着两把巨大的铁剑,剑身上刻着齿轮纹路。
“这是‘机武·破山’,用龙涎晶催动的最强傀儡。”秦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狂热,“今天,就让你们死在它的手下!”
破山傀儡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沈砚走来。它的每一步,都让地面震动一下。沈砚操控着镇邪甲冲上去,木剑与铁剑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声。镇邪甲的木剑瞬间被砍断,傀儡的身体也被震得后退了几步。
“沈兄,小心!”苏凝喊道,同时射出数十根蜂针弩,射向破山傀儡的关节处。但蜂针弩刚碰到傀儡的甲胄,就被弹飞了。
沈砚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知道,镇邪甲不是破山傀儡的对手。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祖父笔记里的一句话:“偃师之道,不在于傀儡的强悍,而在于操控者的心意。心之所向,傀儡之所往。”
沈砚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内力注入镇邪甲。他能感觉到,镇邪甲的每一个木片都在颤抖,像是有了生命。他睁开眼睛,操控着镇邪甲再次冲上去。这一次,镇邪甲的动作变得更加灵活,它避开了破山傀儡的铁剑,跳到了傀儡的背上,用断裂的木剑,狠狠刺向傀儡的胸腔——那里,是机心的位置。
“不!”秦越发出一声怒吼,想要操控破山傀儡甩开镇邪甲,但已经晚了。木剑刺入了傀儡的胸腔,铜盘上的纹路瞬间暗淡下来,龙涎晶也碎成了粉末。破山傀儡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秦越看着地上的破山傀儡,脸色惨白。他知道,自己输了。
沈砚操控着镇邪甲,走到高台下,看着秦越:“秦门主,现在你还觉得,机武能统治江湖吗?”
秦越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厅堂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道黑影冲了进来。沈砚抬头一看,是萧玄。他的脸上依旧戴着青铜面具,手里拿着一个新的铜盘——上面刻着比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