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男人前后坐到那块大石头上,两两望着江面。
一个年长,六十左右,一个年轻,二十多岁。
年长的满脸的络腮胡,年轻的面颊倒是挺干净俊朗。
年长的说道:“真金,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这么久才能攻占临安吗?”
年轻的说道:“因为临安有长江这道天然防线,更是他们在家门口的防线,他们不得不死守。”
年长的汉语说得有点绕口,年轻的倒是说得麻溜,不过凌枝却呆住了。
真金?孛儿只斤·真金?不是忽必烈的儿子吗?
年轻的人是真金,那年长的不就是忽必烈了?
凌枝透过杂草细看,那两人说话时的状态自然随和,应该就是父子了。
凌枝心头惊讶,趴着身继续听。
忽必烈问道:“那你知道赵宋为什么要守江吗?”
真金回答道:“自古以来守江必守淮,建都临安,淮南就是鞭长莫及的了,说明统治者一开始就没有开疆拓土恢复中原的勇气和决心。”
忽必烈嘲讽味儿十足地笑了:“哈哈哈哈,是啊,从建国之初,统治者就是秉承着苟且偷安的姿态,哈哈哈哈。”
真金也有点怒其不争般地摆了摆头。
忽必烈又说:“上没有虎狼雄心,下自然就没有匹夫之勇,宋人无气节啊,无气节啊。”
真金道:“也不尽然。听说陆秀夫每日上朝都是端持着手板,俨然还像是在临安朝堂一样。还有文天祥,弃文从武散尽家财一路招兵举义,一心只为保住他们的国。”
这话忽必烈还算认可:“陆秀夫,文天祥,还算是个人物。一个在海上处理着风雨飘摇的国务,一个被一路追杀却还想着中兴。”
不过说着说着,忽必烈还是笑了。
陆秀夫端持手板在海面上朝?文天祥自身难保却还想要以卵击石?那两个画面确实让人觉着滑稽。
真金有些疑惑道:“那个七岁的赵昺居然还活着?这两年多次发现他流落在民间,到底是怎么回到陆秀夫身边当了皇帝的?”
忽必烈道:“张弘范当年,只伤着了救赵昺的那个男子的左手前臂,没有看清楚长相,看来这人本事不小。”
张弘范是忽必烈的大将。
凌枝心头疑惑了一下,她所知道的内容是忽必烈攻破临安后,陆秀夫就带着宋皇室成员逃了,细算时间,这时候朝廷的小皇帝因海上病疾死了,陆秀夫最新拥立的这个就是赵昺。
左手前臂受过伤的神秘男子,保住了赵宋最后的独苗?
忽必烈和真金以聊天的口吻继续说着,草丛里的凌枝越听越不能淡定了。
为什么真金的声音,会觉得耳熟呢?
可盘点了自己认识的所有人,又没一个是啊。
凌枝有点毛骨悚然,怎么会耳熟呢?她才过来一个月,不认识什么元帝国的太子爷!
凌枝悄悄探出一点脑袋,他们父子俩的气质完全不同,忽必烈气势雄武,真金却温润儒雅,原来她刚来那天,遥望到的那张脸长这样。
稍后一会儿,忽必烈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长江水,一张宏伟的军事构图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魄力道:“尽快促成与那几个民间军火商的交易,灭宋的方针我们已经晚了几十年,绝不能再拖,定要给他们连根拔起!”
——
次日子时初,宅务室。
凌枝背着她的书包,里面装着她的所有家当。
到了的时候,她专门摸了摸手链。
之前还担心手链丢了,没想昨晚半夜回去后,才发现在桌子上。
她这几天昏昏沉沉,很多事情都记不大清。
天色黑黢黢的,凌枝敲了敲门,很快门开,是肥头大耳的熊铁,正啃着火腿,满嘴的油腻腻。
“挺守时啊。”熊铁让她进屋,她前脚进去,后脚门就被关上了。
熊铁坐到桌旁,旁边还有吴窃,桌上摆着各种肉食类的小吃,和几壶酒。
两个人都笑着,笑得好贱。
凌枝一眼就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快扫一下这屋子,有扇窗,但被锁死了。
她倒不惧,过去坐下,高姿态问:“宅务呢?孩子呢?”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那两个人顿时就狂笑出了声。
凌枝再问:“宅务呢?野副尉!”
“野副尉?”吴窃露出满口的黄牙:“这种事跟我们交易就行了,哪还用得着请野副尉出面啊。”
“所以你们就是骗我咯?”
熊铁油腻腻的脸庞凑上她:“你叫凌丁吧?平常见你卜卦一文两文的,没想这一出手就是两百贯啊!那肯定就是还有别的钱了?”
凌枝嫌弃地避开一点距离:“你甭管我有多少钱,反正今天人不到齐全,我们就不能达成交易。必须要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还要野副尉出具的证明。”
“你说了算吗?”吴窃起身走过来,他虽然不胖,但丑得遭殃,个头比凌枝高,凌枝跟他对比还是显得非常非常的弱势。
“你说了算吗?”熊铁也站起了,两个人把凌枝围起来,都在贱笑着,笑她的天真。
凌枝赶紧把书包从后背扯到前胸,紧紧地捂住。
这时候也完全明了了,这两人就是骗了她!
他们根本就不想跟她做什么交易,他们就是见她平常穷得响叮当,关键时刻一出手就是两百贯,肯定还有别的钱,就是要坐地起价,就是要抢她的钱!
不过凌枝倒也不怕,左右扫一下身边的两个畜生,试探着问:“你们想怎么样?”
吴窃瞅着书包:“打开,看看多少?”
她捂得更紧:“整二百。”
“打开!”
“整二百!”
见她不识相,熊铁开始吼了:“老子叫你打开!”
她也吼:“先把人带来,人来了,就交钱交人!说好的事情,要讲规矩!”
“妈的!还规矩?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我们就是法律,我们就是规矩!”
他们直接上手抢,凌枝捂着书包朝地里埋,到最后就是两个人把她按住,咧牙吼叫:“竟敢反抗?老子弄不死你!”
不提防间,凌枝的脖颈被油腻的爪子掐住,再不提防间,她的身子就被人如同拎小动物一样地丢到了墙角,“砰”一声大震荡,让她感觉腰都快要断了,痛叫出声。
书包落地,哐当当响。
“狗东西!”吴窃熊铁恶狠如狼,打算上去踹她两脚,却被书包迷惑,感觉钱不少,赶紧打开检查。
凌枝忍痛爬起来,朝着两人扑过去。
吴窃反应不及,左肩被凌枝压了一掌,凌枝再面目一狠,随即就是“呲呲”的机关声,紧接着,吴窃四仰八叉倒地,人事不省。
旁边的熊铁莫名其妙,一时惊住,凌枝再一番动作,瞬间就把他也给弄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