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安来临安的这段时间,除了跟柳絮在西湖约会过一次,其余时间都很规矩。
此时的他,正在客房里躺着,他的商人身份是假的,对于生意本身也是一窍不通,平常总是很闲。
他此刻的心里,正在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干着急,奈何又什么动作都不能有。
“将军!”
凌枝跑进房间,气喘吁吁。
陈亦安看到她,身子立马如弹簧一样地弹了起来,激动与紧张并行。
“快说!”
“军械库地址,在船奥北码头!”
“好!”
陈亦安一把抽过挂墙面的剑,凌枝也掉头就跑。
城门已经封了,检查严格,陈亦安是涉事在场的四大商之一,不能以商人的身份出去。
“老母在家中病重多日,快死了,必须出城探望。”
陈亦安牵着马匹,递上假文书,和自己用左手写的老母亲的来信。
门军检查后放行,城门刚刚打开的那一刻,他飞身上马,阔驰而去。
这时野利卑带兵走上,望着外面那个急匆匆的身影,疑惑道:“这人谁啊?什么事出城?”
刚刚检查的那个兵说:“老母亲病重,要死了。”
“老母亲病重?”
野利卑歪着脑袋,越看越觉得奇怪,这时外头道路有个转角,陈亦安拉着马绳拐弯,露出了半侧面容出来。
野利卑眼睛一紧,好眼熟?
“跟上!”
距离较远,野利卑看不清楚,仅是怀疑。他对于谁要出城这事非常敏感,一来当下关头紧张,二来他上一次出城,就是被凌枝砍了脑袋,差点要了命。
追出去后大喊:“喂,刚刚出城的,站住!站住!”
陈亦安当没听到,加快了速度。
追撵的野利卑越发怀疑,五官一挤:“给我抓了他!”
几个兵迅速冲出。
陈亦安在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战场上进攻过、也躲闪过,甩掉几个兵不是问题。可是跑着跑着,他眼中还是蓦然红波一现。
春梦楼被大火焚烧了,里边的所有宋人都死光了,临安城门被封了,没有人可以轻易地出入。
所以往后的临安城里,指不定还潜伏了多少的危机。
然而,他的心上人,还在那里。
“将军,接吻为什么会腿软啊?”
是两年前的西湖,他要掩护陆秀夫带着小皇帝出海逃,第一次跟柳絮约会,第一次接吻。
柳絮主动的,可是柳絮事后却是羞羞地说:“将军,接吻为什么会腿软啊?”
他是将军,在战场上厮杀过无数次,刚硬惯了,莽夫惯了,粗糙惯了,可是当时,对着柳絮的又主动又羞答,他脸红了,他害羞了。
还有上次,也是在西湖,两年未见,柳絮一直在那等他,见到他的那一刻,柳絮是直接从台阶上滚下来的……
“苓苓!”
陈亦安心喊一声,没有回头,抛下所有,只顾山河。
——
凌枝返回乌巷后累得直接栽倒在地。
跑得太猛,口干舌燥,她无力地把手摸上墙壁,抓一把污垢抹到自己的脸上。
来回一趟,大约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跟乌巷往返尊胜寺差不多。
如果真金真是回去换老年衣服的话,那么就是要到了,或者说已经到了。
凌枝扫一下周边,这地儿是她甩掉真金时候的位置,一个时辰了,她人还在这儿,不对的。
费力地爬起来,捂着胸口踉跄地走,故意绕行了小片区域,再是一屁股坐下来。
当真跑得太猛,现在脑子充血,胃里居然还想干呕。
稍微歇息一会儿后,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凌枝赶紧躺下,眼睛闭上,装作睡着。
真金早就到了,见她不在原来的位置,正在着急地寻找她。
他想尽快遇到她,但又不能呼喊,不然就是暴露了早知道,只能装作偶遇。
终于终于,两人碰上了。
眯眼的凌枝明显听到面前急促的步伐骤然一顿。
真金先是吞口气压住紧张和激动,然后才假装是被她的脚丫子给绊了一下。
“哎哟,你这人怎么躺在这啊?”
凌枝被“吵醒”了,四目对视上。
“老伯?”凌枝立即爬起来。
“小凌丁?”真金也惊喜着。
“我居然真的找到你了?”凌枝满脸的诧异。
“呵呵,是啊……啊?什么?你找我吗?”真金一秒钟八百个假动作。
“对啊,一个时辰了,我把乌巷都找遍了。”凌枝激动地扯住他的衣袖。
“呵呵,是吗?”
“是啊,你到底去哪儿了?”凌枝说着围着真金的身子转圈:“嗯,还活着,不错!”
真金笑得尴尬,目光随着凌枝打量他的身影移动,探究着问:“你专程来找我的吗?”
“不然呢?”凌枝瞪他一个:“这么久都没消息,还以为你拿了我的钱就跑路了呢?”
“你才给了几个钱?”
“那也是钱,我的命根子。”
“呵呵,那你找我什么事呀?”
“确定你还活着吗?”凌枝神情变得严肃:“说,这段时间,你都去哪儿了?”
“嗯……”真金脑子风驰电掣地转动:“原本是住在乌巷的,但后来因为没钱给房租,就被那个宅务撵出来了。”
“撵出来过后呢?”
“流浪啊。”
“那为什么此时又在这?”
真金谨慎地左右看一眼,挡手到嘴前,凑近凌枝耳边悄悄地说:
“听说最近城中出了事,我想着乌巷这种地方都是贫困流民,应该没人会把矛头对到这,相对安全,所以就打算来找个地儿躺一躺。”
凌枝心头白眼,安全个毛线,刘瑾荣之前就是住在乌巷的,野利羌没带人来把乌巷一把火给烧了就不错了。
但想着真金也是装,就不戳破,顺着道:“是啊,最近城中出了大事,我还怕你也给祸祸了。”
“谁会针对我一个糟老头子啊?”
“可你没有眼力见儿啊,总往事多的地方钻。”
“不会,不会,我命大。”
“哼!”凌枝撅起嘴,演上头了。
真金觑着她的脸蛋:“怎么这么脏?”
凌枝表现出很不满:“还不是为了找你,摔了一跤。”
真金给听乐了,指腹轻轻摸上,给她擦干净一点。
凌枝倒也没躲,但是目光同样的,自动忽略了真金脸上其余的部位,只剩下一双眼睛。看着心房悄悄发酸,吸了口鼻子,反向责怪道:
“话说你这人还真是,每次都是钱花光的时候就出现了,说,你是不是在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