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请坐。”
真金落座后说:“凌枝姑娘,这里住得可好?”
凌枝正打算说这个呢,很认真道:“王子,我就一普通民女,不习惯被人伺候,可以遣散他们吗?”
凌枝望了下门口站得远远的那几个仆人。
真金跟着看去,答复得很爽快:“好。”
“谢王子。”
“不用谢。”真金抿笑,那一下真的眼睛又黑又亮,眼底深处翻腾的皆是宠爱:“你还有什么要求?”
凌枝诧异了,虽然无论是临安百姓传言,还是后世史书记载,真金都是儒家理想中的仁君标杆,几乎找不到黑点,可是他们才初次见面,这真金皇太子,未免也,太……
“王子,您找我究竟是有什么事呢?”
真金这才发现自己的表现失当,忙道:“哦,邀请你晚上家宴。”
“家宴?”
“可汗昨日已看了四大商的竞扑资料,见陈大商文中有关于星座的注明,比较感兴趣,想跟你了解了解。”
“那您会去吗?”
“家宴,你说呢?”
“哦对,对。”凌枝心头稳了一点。忽必烈是雄主,是明君,她不怕的,但是光听听“忽必烈”这三个字,都感震得慌。
而真金儒雅随和,有他陪着,自己的表现应该就会好一点了。
晚上,真金将凌枝带往灼华屋。
这是凌枝第一次将原本的宋宫作了大致参观,全是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的寺院,心中难免感喟,大宋王朝的红尘皇宫啊,就这样变成了各种香烟缭绕的寺庙,赵宋风水就这样被无情魇镇,足见人心之毒恶。
到达灼华屋,也就是原本宋宫御厨酒库一带的服务区,凌枝看到忽必烈已经坐在了最上方的位置,旁侧坐着他的大将张弘范。
真金担心凌枝胆怯,走到门槛边的时候稍稍扶她一把。
“谢谢。”凌枝并不怯懦,平静带笑:“可汗。”
忽必烈正刀割着羊腿肉,大手一挥:“请坐。”
忽必烈面带慈祥,但是体魄强健,骁勇彪悍,还是让凌枝感觉,几乎所有都匍匐在他的脚下面。
真金将凌枝安坐好,然后坐到凌枝的对立面。
每个人的桌面都摆着一只烤全羊,旁侧还烧着一炉子酒,满屋子的羊骚酒腥。
凌枝快扫了一圈,这真的只是普通的家宴,忽必烈早来就先行吃上了,张弘范也啃肉啃得香,看得出来今晚这饭不讲究什么礼仪,便也用上小刀,剔起肉来。
真金见凌枝并不拘谨,低头笑了笑,也用上小刀,剔了一块肉。
很快,每桌的侍从给他们舀上一碗温酒,忽必烈第一个端起碗,凌枝虽不知道这是啥讲究,见真金和张弘范都端起了,她便也端起。
忽必烈手冲着凌枝支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真金和张弘范也是如此。
凌枝见着,也一饮而尽了。
接着,侍从舀上第二碗,还是忽必烈先端起,真金张弘范跟着端,都冲着她手臂一支,再干了。
凌枝稳了稳,也干了。
接着,第三碗。
凌枝心窝开始烧了,也开始慌了,啥意思,直接闷头干三碗?
是的,另外三人就是直接闷头干了第三碗。
凌枝无语了,豁出去了,也干了第三碗。
喝完忍不住想打一个嗝,碍于礼数,把嗝生吞了回去,导致那口酒气就在她的喉咙上蹿下跳,那滋味儿,不摆了。
要真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就是泼辣。
“砰”一声,凌枝将碗放下,瞥眼一瞧,侍从又在给她舀酒了。
尼玛,这是怎么个喝法?
凌枝瞧真金,真金身后的侍从也在给他舀酒。
凌枝瞧忽必烈和张弘范,他们身后的侍从也在舀酒。
凌枝眼见忽必烈就要端起第四碗,忍不住了用眼神向真金求解惑,求帮助。
然而结果呢?真金只是冲她挑了挑眉,好似问的怎么了?并没有觉得这样喝酒有不对。
凌枝真的忍不住了,再这样喝下去,她就拜拜了。
“等等!”妈呀,终于有人说话了,是她自己。
全都看着她,她把屋中人扫视一遍,挤着笑问:“可汗,这是什么意思?”
鸦雀无声啊!
全都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瞅着她,好像她是个乡巴佬。
凌枝如坐针毡,不得已再朝对面的真金求解惑,求帮助。
真金愣了愣,终于开口道:“凌枝姑娘,你是不是不习惯喝马奶酒?”
苍天啊大地啊,总算有人搭理她了,刚刚全都闷头干酒,她还以为进入了什么诡异的场景,都怀疑周遭的不是人而是幻影了。
凌枝脖子一缩,忍不住又吞了一个气嗝,那口灼热的酒气在她的心头烧,想讲话也讲不出。
“凌枝。”真金这才发觉不对,连忙过去,蹲到她的面前:“你不是可以喝酒的吗?”
真金记得,上次在天府楼吃饭,凌枝不是喝得很爽快的吗?
凌枝一张脸憋得通红:“谁说的我能喝酒?”
真金懵了:“那你是能喝还是不能喝?”
“……能。”
“那这是?”
“王子,我们宋人喝酒是用杯的,顶多不过拳头大,可这是什么?”凌枝将碗比在自己的太阳穴,碗比她的头都大。
真金看着她做的比较,她脸上还有似乎是受了委屈的气鼓鼓,没忍住笑了。
这样就更让凌枝觉得他们是成心的了,小命快不保了,管那多干啥,直接瞪着眼睛道:“要我命你早说!”
“谁要你的命了?”真金仍笑着,把碗给拿下,忽必烈和张弘范正看着,他不能让凌枝失礼,轻声解释道:“这是家宴,连献三碗酒,是我们蒙古对待客人的最高礼仪。”
“啥?”
“可汗和张将军都没有说话,直接喝了三碗酒,是非常尊重你的了。”
“啥?”
“我以为你知道。”
凌枝打个嗝,一把捂上脖子,她知道个锤子!
“那为什么又要舀第四碗?”
“备着呀!”
“……”
“你,真不能喝?”真金见她模样难受,终于开始担心了。
“不是,是太热情了。”凌枝摸着喉咙,挤出笑容,示意真金回去坐好,毕竟忽必烈和张弘范正看着他俩。
此时侍从把第四碗酒舀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