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的冬天,上海冷得刺骨。北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空荡荡的街道,卷起地上的碎纸和尘土。物资供应几乎断绝,米价飞涨到天文数字,黑市上一点点发霉的杂粮都能让人抢破头。饥荒像瘟疫一样蔓延,街头时常能看到冻饿而死的尸体。
顾清翰小组藏身的棚户区阁楼,四面漏风,寒气直往里灌。存粮早就见了底,每天只能靠一点点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度日。阿成的脸颊凹陷下去,嘴唇干裂。大壮原本结实的身板,现在衣服空荡荡地挂着,走路都有些打晃。连最年轻的队员,眼神也失去了光彩,整天没什么精神。
顾清翰看着兄弟们一天天消瘦下去,心里像压着一块冰。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用敌人动手,饿就能把他们拖垮。任务没法执行,连活下去都成问题。
“队长,这样不行啊。”阿成裹着破棉袄,声音虚弱,“兄弟们快撑不住了。得想办法弄点吃的。”
顾清翰没说话,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他手里只剩下最后一点应急的储备金,是准备在最危急关头用来购买药品或打通关节的保命钱。动用这笔钱,意味着将来遇到真正的危险时,他们将失去最后的保障。而且,去黑市买粮,风险极大,很容易被盯上。
但是,看着兄弟们蜡黄的脸和渴望的眼神,他别无选择。
“大壮,”顾清翰转过身,声音低沉,“你跟我出去一趟。阿成,你在家守着,注意警戒。”
大壮挣扎着站起来,紧了紧腰带。
顾清翰从墙缝里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块藏了很久、已经有些发暗的银元。他仔细数出一半,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
两人换上最破旧的衣服,脸上抹了点灰,低着头走出棚户区。黑市在离这里几条街外的一个废弃仓库背后。路上冷冷清清,偶尔有行人也是缩着脖子,行色匆匆。
黑市里却另有一番“热闹”。人不少,但都鬼鬼祟祟,交易声压得很低。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但最多的还是各种能填肚子的东西:发黄的米粒、干瘪的薯干、甚至是一些看不出原样的混合面。价格高得吓人。
顾清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很快锁定了一个看起来相对老实、只顾埋头称重收钱的老头。他走过去,压低声音:“老伯,米怎么卖?”
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报了个数。顾清翰心里一沉,这价格比他们预想的还高。他试着还价,老头却摇摇头:“就这个价,爱买不买。就这点货,转眼就没了。”
顾清翰咬咬牙,掏出银元。就在老头伸手接钱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低喝声:“稽查队的来了!”
人群瞬间大乱,人们抓起东西四散奔逃。顾清翰心里一紧,一把抓过老头匆忙递过来的一小袋米,拉起大壮,混在慌乱的人群中,钻进旁边一条狭窄的巷道,七拐八绕,拼命跑了好远,直到听不到身后的动静才停下来。
两人靠在冰冷的墙上大口喘着气。顾清翰紧紧攥着那袋用天价和风险换来的、少得可怜的米,感觉心脏还在狂跳。
回到阁楼,阿成看到他们安全回来松了口气。顾清翰把米袋交给阿成:“熬点稠的粥,大家分着吃。”
看着阿成和小七忙着生火淘米,顾清翰心里没有丝毫轻松。这点米撑不了几天,而危险已经逼近。黑市的遭遇说明,敌人的控制越来越严,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这个冬天,漫长而残酷考验着每个人的生存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