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赵蒹葭所居的小院。
秋日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却驱不散院中主仆二人心头的阴霾。赵蒹葭坐在石凳上,看似平静地翻阅着一卷书简,但微微蹙起的眉心和不时望向院门的目光,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躁。丞相赵诺则在一旁踱步,脸上写满了忧色与不甘。萧瑟扣着公主,就像一把刀悬在赵国头顶,让他们进退维谷。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熟悉又讨厌的、吊儿郎当的笑声。
“哈哈哈!公主殿下,本世子又来探望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可想死本世子了!”
话音未落,萧瑟那副标准的纨绔子弟做派便出现在院门口。他今日换了身更加骚包的锦缎袍子,手里依旧摇着那把折扇,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进来。身后,青莲红莲依旧低眉顺眼地跟着,只是嘴角那若有若无的弧度,显示她们对世子爷接下来的“表演”心知肚明。
赵蒹葭的眉头瞬间拧紧,放下书简,冷着脸道:“萧世子大驾光临,又有何指教?若是还想逞口舌之快,就请回吧!”
赵诺也停下脚步,面色阴沉地盯着萧瑟,如同看着一只烦人的苍蝇。
萧瑟仿佛没看到两人的冷脸,自顾自地走到赵蒹葭对面的石凳坐下,翘起二郎腿,扇子摇得呼呼响,目光极其无礼地在赵蒹葭身上扫来扫去,嘴里还啧啧有声:“指教?不敢当不敢当。就是来看看公主殿下,这一个月在我们天武驿馆,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有没有想念本世子啊?”
赵蒹葭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强压怒火:“不劳世子费心!”
“费心?那是自然要费心的!”萧瑟一拍大腿,表情夸张,“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要是在我们这儿瘦了半分,回头赵国陛下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啊!你说是不是啊,赵相爷?”他还故意扭头去问赵诺。
赵诺气得胡子直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萧世子,有话不妨直说!”
“直说?好啊!”萧瑟忽然收起那副嬉皮笑脸,但眼神依旧轻浮,他凑近赵蒹葭几分,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调戏的语气道,“本世子刚收到边疆八百里加急军报,说你们赵国在三城那边,总算有点退兵的‘诚意’了,动作虽然慢得像乌龟爬,但好歹是动了。”
赵蒹葭和赵诺闻言,心中皆是一动,难道事情有转机?
但萧瑟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们一口气没上来。
“所以呢,”萧瑟拖长了语调,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本世子今天心情好,决定……放你们滚蛋了!”
“什么?”赵蒹葭和赵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萧瑟话锋一转,伸出食指晃了晃,“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们得留下一万两黄金,当做……辛苦费!”
“一万两黄金?!”赵诺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萧瑟!你穷疯了吗?!凭什么?!”
赵蒹葭也气得胸口起伏,俏脸含霜:“萧世子!你莫要欺人太甚!归还三城乃约定之事,你竟敢额外索要巨额黄金?!”
“凭什么?”萧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站起来,叉着腰,摆出一副泼皮无赖的架势,“就凭本世子马上要亲自去断魂谷,教训你们那支不知天高地厚的血狼骑!打仗不用钱啊?刀枪箭矢不要钱啊?将士们的抚恤不要钱啊?”
他指着赵诺的鼻子,唾沫横飞:“难道教训你们赵国的狗屁骑兵,这费用还得我们天武自己出?你们想得美!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小孩子上学堂还要交束修呢!何况你们那还是玄天大陆‘有名’的血狼骑!一万两黄金,买他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已经是本世子看在公主殿下这一个月‘伺候’得还不错的份上,给的友情价了!”
“伺候?!”赵蒹葭听到这个词,瞬间炸了!她堂堂赵国公主,何时受过如此污言秽语的羞辱!她猛地站起身,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萧瑟那张可恶的脸,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你……你……你无耻!!”
她“你”了半天,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羞耻,后面的话硬是憋得说不出来,俏脸涨得通红。
萧瑟却浑不在意,反而更加得意,目光猥琐地上下打量着赵蒹葭,继续火上浇油:“难道不是吗?公主殿下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吃我们的,喝我们的,害得本世子日夜操心,腰酸背痛的!要不是本世子身强体壮,英勇非凡,早就被你这小娘子给……嘿嘿,榨干了!”
“噗嗤——”身后的青莲实在没忍住,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剧烈耸动。红莲也是憋得小脸通红。
赵蒹葭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晕厥过去!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颠倒是非黑白之人!
赵诺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扑上去跟萧瑟拼命,但被赵蒹葭用眼神死死拦住。
现场一片混乱,赵蒹葭主仆二人被萧瑟这连珠炮似的污蔑和勒索气得几乎失去理智。
过了好一会儿,赵蒹葭才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她深吸几口气,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对赵诺道:“相爷,给他!”
赵诺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公主。
“给他!”赵蒹葭重复道,声音斩钉截铁。
赵诺咬着牙,极其不情愿地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金票,看面额,凑足一万两黄金绰绰有余。他狠狠地将金票摔在石桌上。
萧瑟笑嘻嘻地拿起金票,弹了弹,揣进怀里,动作熟练无比。
就在萧瑟以为事情了结,准备走人之际,赵蒹葭却忽然冷静了下来,那是一种极度愤怒后诡异的平静。她看着萧瑟,一字一顿地道:“黄金,你拿到了。本宫也可以走。但是,萧瑟,本宫改变主意了。”
萧瑟挑眉:“哦?公主殿下还想赖账不成?”
赵蒹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本宫是要留下来。让丞相他们回国复命,本宫……要跟你一起去断魂谷!”
此言一出,连萧瑟都愣了一下。赵诺更是大惊失色:“公主!不可!前线危险!”
赵蒹葭不为所动,目光死死盯着萧瑟:“本宫倒要亲眼看看,你这位‘英勇非凡’的萧世子,是如何用这一万两黄金,把我们赵国战无不胜的血狼骑,‘教训’到需要交学费的!本宫要亲眼看着,你是怎么把他们都‘吃’了的!”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挑衅和不信,显然是被萧瑟彻底激怒,要亲眼去验证他的狂妄之言,甚至抱着一种看他出丑、看他被血狼骑碾碎的心态。
萧瑟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赵蒹葭,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更深了:“你确定?刀剑无眼,战场可不是你这种金枝玉叶该去的地方。到时候吓哭了,本世子可不会哄你。”
“本宫确定!”赵蒹葭斩钉截铁,“用不着你操心!”
萧瑟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哈哈一笑,用扇子点了点她:“好!有胆色!那行,到时候本世子派人来接你。不过……公主殿下,话可说在前头,去了,可千万别后悔哦?”
他最后那句话,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近乎诡异的语气,听得赵蒹葭心头莫名一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她强自镇定,冷哼一声:“本宫绝不会后悔!”
萧瑟不再多言,大笑着转身,带着青莲红莲扬长而去。那嚣张的背影,让赵诺恨得咬牙切齿,却让赵蒹葭在愤怒之余,心底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但一想到血狼骑的强悍,她又强行将这股不安压了下去。
走出驿站的萧瑟,脸上的纨绔笑容瞬间收敛,眼神恢复了一片清明与冷冽。他回头看了一眼驿站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算计得逞的弧度。
“青莲,红莲,回府。”他淡淡道,“接下来,该进宫去见见咱们的陛下了。这出戏,才刚唱完上半场。”
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而赵蒹葭主动要求前往前线,这本不在他最初计划内的变数,或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