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风还裹着淡紫雾气，夜烬望着身边人被风吹得微扬的月白袖角，喉结悄悄动了动。
送信的使者回来时，说“安英说仙尊正闭门休息”，他想，蓝玉烟的师尊那么严厉，若不是真的身体不适，不会让他怎么歇息的，怕不是又把自己搞得十分狼狈。
他此刻见夏蓝站得笔直，指尖却隐约泛着点浅白，生出几分想开口的念头。
“你……” 他刚起了话头，就见下方石阶处匆匆跑来个玄衣魔修，单膝跪地：“魔尊！边境物资清点出了些纰漏，需您即刻定夺！”
话音落时，夏蓝已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月白身影与夜烬拉开半尺距离 —— 既是魔界公务，他这个仙界尊长不便旁听。
他垂眸看着城墙砖缝里的青苔，指尖在袖中轻轻蜷了蜷，好像他俩一点儿不熟。
夜烬瞥见他的动作，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他沉声道：“把账册拿去偏殿，我稍后过去。”
魔修领命退下后，城墙上只剩两人。风卷着沉默吹了片刻，夜烬先开了口，语气尽量放得自然：“总不能让仙尊一直站在城墙上吹风。走吧，去大殿坐坐，也算尽地主之谊。”
夏蓝抬眸看他，眼尾弯了弯：“魔尊安排便是。”
两人并肩往石阶走，夜烬走得慢，目光总忍不住往夏蓝那边瞟 —— 方才没问出口的 “身体如何” 堵在喉头，可看着对方挺直的脊背，又觉得这话太逾矩。
他顿了顿，还是找了个折中的说法：“你既来了魔界，若需调理灵力的丹药，我殿里有‘凝神丹’，比仙界的更烈些，或许合用。”
夏蓝脚步微顿，转头时眼底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多谢魔尊费心，我自有分寸。”
他没接丹药的话，却悄悄放慢了脚步，让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轻轻叠了叠。
下到石阶半途，就见两队魔族侍从早已候在下方，玄色衣袍衬得他们身形挺拔，见两人下来，齐齐单膝跪地叩拜，声音撞在石面上，沉得像玄铁相击：“参见魔尊！参见仙尊！”
夏蓝瞬间收了所有私下的松弛，脊背挺得更直，指尖虚拢在袖中，目光平视前方，连呼吸都放得平稳。
他淡淡颔首：“免礼。”
他在外演技还是相当不错的，如今更是炉火纯青。
夜烬走在他身侧半步后，玄色衣袍的暗纹在光线下泛着冷光。
他看着夏蓝这副 “公私分明” 的模样，眼底悄悄掠过一丝笑意，他从前和蓝玉烟只有公事上的接触，他都是端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清冷架子，近来见过此人私下里会悲喜嗔怒的模样，越发觉得他生动有趣。
夜烬故意放慢了半拍脚步，目光细细描摹夏蓝的侧脸：
挺直的鼻梁，微微抿着的唇，还有垂落在颊边的发丝被风拂动的弧度。
从前的 “蓝玉烟” 冷得像千年寒潭，可眼前的夏蓝，却像块裹着暖光的玉，端庄时让人不敢亵渎，私下里又鲜活得让人移不开眼。
夏蓝走了两步，察觉身后的人没跟上来，转头时正撞进夜烬的目光里。
对方的眼神深邃，随便一点温柔都显得深情，看得他心里一跳，又立马反应过来——嗨！被我勾引住了吧！
他按耐住感觉自己是恋爱攻略小能手的兴奋，挑了挑眉：“这是你的地盘，总不能让我跟着你瞎逛吧？不带路吗？”
夜烬这才回过神，快步跟上，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淡淡道：“急什么？猫又不会跑丢。”
他说着，却主动往夏蓝身边靠了靠，让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轻轻叠在一起，连脚步都渐渐同频。
往大殿走的路上，遇到巡逻的魔族兵卒，见了他们依旧跪拜行礼。
夏蓝始终端着仙尊架子，脊背挺直，眼神端庄，直到进了大殿，才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 —— 殿内的装潢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没有半点阴森诡异，反而透着股威严气派。
梁柱是深黑色的玄铁，雕刻着繁复的龙纹，每一道纹路都透着力量感；墙壁上挂着魔界的战旗，暗金色的流苏垂落，风一吹便轻轻晃动；
连地面的石板都泛着冷光，拼接处严丝合缝，和仙宫大殿的素白雅致、仙气缭绕完全是两个风格。
“又不是第一次来魔界大殿，怎么这么惊讶？” 夜烬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点戏谑的笑，目光落在他微张的唇上，眼底藏着点笑意。
夏蓝赶紧收回目光，假装整理袖口，心里却在嘀咕：蓝玉烟是来过几次，可我是第一次啊！之前穿书过来一连串八百件事，哪来过魔界大殿？
他没说出口，只淡淡道：“许久没来，倒忘了这大殿的规制。魔界的风格，倒比仙界多了几分震慑力。”
“魔界讲究以力服人，大殿自然要气派些，才能镇住底下的人。不像仙界，玉雕似的冷清。” 他说着，伸手示意夏蓝往里走，“进去吧”
夏蓝跟着他往里走，刚迈过殿内的玄铁门槛，就见一道白色团子从偏殿方向冲了过来，速度快得像道白光。
他下意识伸手，稳稳将那团东西抱在怀里 —— 是只雪白的狸猫，毛软得像团云，正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音。
“真可爱，魔尊大人给它取名字了吗？”
“你徒弟阿雁捡来的，给他取了名字，叫雪团。”
“雪团？” 夏蓝笑着揉了揉狸猫的头，动作熟练得很，指尖顺着猫背往下撸，连狸猫喜欢被摸的位置都精准找到。小猫舒服得眯起眼睛，爪子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像块暖乎乎的小垫子。
夜烬站在一旁，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眼底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
他没上前打扰，只静静看着，直到夏蓝揉了好几下猫，才开口问道：“这么熟练，从前没听说你养过灵宠啊？”
夏蓝的手顿了顿，糟了，刚才太顺手了，忘了 “蓝玉烟” 根本没养过猫！
他赶紧找了个借口，语气尽量自然：“山上的无尘师伯养过几只灵猫，我小时候常去帮他喂，久而久之就熟练了。”
这话半真半假，夜烬没怀疑，只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小猫身上：
“雪团认生，除了我和阿雁，还没这么亲近过别人。看来，你们倒是有缘。”
夏蓝笑着低头，揉了揉小猫的耳朵：“可能是因为我穿了白衫，它觉得亲切吧。对了，阿雁和她母亲呢？既然来了魔界，总该跟她们打个招呼。”
夜烬闻言，指尖轻轻划过暖炉边的灵果盘，声音放得轻：“她们在东边的魂修殿。沈怀兰最近在帮魔界炼化残留的凶魂，阿雁跟着打下手，刚传了信来，说处理完手头的事，一刻钟后就能赶过来。”
他顿了顿，侧头看了眼夏蓝怀里的雪团，眼底漾开点浅淡笑意：“反正她们还得会儿才到，不如我带你逛逛魔界大殿？总不能让你一直待在偏殿，只对着只猫。”
夏蓝眼睛一亮，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
逛魔界既能摸清夜烬的行事风格，说不定还能借 “共同话题” 刷波好感，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抱着雪团站起身：“也好，正好看看魔尊把魔界打理得如何。”
夜烬率先迈步，他走得慢，刻意等着夏蓝跟上，两人并肩往殿外走时，雪团在夏蓝怀里蜷了蜷，尾巴轻轻勾住他的手腕，像团怕丢的暖毛球。
出了偏殿，魔界大殿的全貌彻底铺开。
廊柱是深黑色玄铁，雕着狰狞魔物纹路，却不显阴森，反倒透着规整的威严；低阶魔物沿着墙边规规矩矩行走，没半分乱窜的模样；高阶魔修穿统一玄色制服，或抱卷宗疾走，或廊下低声议事，连说话声都压得很低。
夏蓝忍不住放慢脚步，眼底满是惊讶 —— 他原以为魔界是混乱厮杀之地，竟比仙界某些松散宗门还规整。
廊下张贴的魔修守则字迹凌厉，从修炼规范到惩处机制，条条框框写得明明白白。
“如何？” 夜烬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很多人觉得魔界野蛮，可越是力量集中，越需要规矩。”
他指了指不远处核对物资的魔修，“他们从前是散修，没约束就互相争斗，定了规矩才安生。”
“你倒是会管理。” 夏蓝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真切赞叹，“这样的秩序，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建起来的，难怪师叔说你是历代来最好的魔尊。”
夜烬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这还是从你那里学来的。我照着改了改，才有现在的秩序。”
夏蓝心里一愣 —— 原主蓝玉烟这能力，放现代怎么也得是正厅级干部加模范好市长！
他低头摸了摸雪团的头，压下心里的感慨，语气自然道：“没想到我随口一提，你倒真放在心上。”
“你的话，我自然会放在心上。” 夜烬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斤重的笃定，目光黏在他泛红的耳尖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指向前方殿宇，“那是魂修殿，我们慢慢走过去，等她们出来。”
夏蓝顺着他的指尖望去，目光却先被另一座殿宇勾住 —— 墙体是罕见的墨玉，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檐角挂着珍珠银铃，风一吹 “叮铃” 作响，窗棂雕着缠枝莲纹，精致得不像是夜烬会喜欢的装修风格。
他心里打起了算盘。虽说夜烬对自己的态度明显不同，但系统那句 几位 Npc 在这个世界均为异性恋 总让他有些不安况且外头传言魔尊“搜罗天下美女金屋藏娇”“夜御百女花样众多”什么什么的传的杂七杂八。
若是这位魔尊真有妻妾后宫，自己还凑上去攻略，岂不是既耽误人家，又可能让无辜女子受委屈？
倒不如趁现在问清楚，省得日后麻烦 —— 大不了真有其事，再想办法调整好感模式就是，他可对纯直男没兴趣。
他干脆故意转头，语气带着调侃笑意：
“魔尊说的是魂修殿，可那边那座倒更惹眼。檐角挂珍珠铃，窗棂还雕花，莫不是魔尊大人传闻中的后宫三千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