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日,三界难得地陷入了一段平静期。
魔界那边,夜烬似乎在全力整顿内部,清查魔渊异动的根源,并无暇他顾;人界的战火暂时平息;仙界更是因仙尊坐镇,一切井然有序。
夏蓝也得以将全部心神投入到复活墨尘的大事中。
他推算过,这塑魂凝魄之术,需得经历七七四十九个养魂日,方能功行圆满,让墨尘魂魄彻底稳固,重获新生。如今,正是第三个七日的尾声。
静室之内,阵法光华流转,如同呼吸般明灭。夏蓝如同往日一般,将精纯的灵力与温养的魂力,小心翼翼地渡入墨尘沉寂的识海。这过程他已重复了二十余日,本是驾轻就熟,心神沉静如水。
然而,就在今日,当他的魂力如同涓涓细流,浸润着那片逐渐恢复生机的魂魄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极其细微、却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波动——
那不是魂魄被动吸收能量时的涟漪,而是一种带着懵懂意识的、主动的回应!
就像沉睡已久的湖面,被一颗小石子轻轻敲击,荡开了一圈主动泛起的涟漪。
夏蓝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停止呼吸。他强压下翻涌的激动,稳住输送灵力的节奏,试探着,将一缕更加柔和、带着明确询问意味的神念,如同触角般,轻轻触碰那点波动:
「墨尘?」
没有回应。
就在夏蓝以为是自己连日劳累产生了错觉,心头泛起一丝失落时,那波动再次出现了!这一次,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初醒般的茫然与努力聚焦的艰难。
夏蓝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惊扰,只是持续不断地提供着温和的灵力支撑,如同为幼苗提供滋养的土壤。
终于,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真真切切属于墨尘的意念,如同穿越了重重迷雾,艰难地传递了过来:
「师……尊……?」
成功了!墨尘的魂魄不仅稳固,竟然真的孕育出了新的灵识!他“醒”过来了!
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瞬间冲刷过夏蓝的四肢百骸,让他眼眶都有些发热。他努力平稳住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的声线,通过神念急切地回应:
「墨尘!是我!是师尊!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那边的回应似乎顺畅了一些,但依旧缓慢:「师尊……我……灵台能听到……但五感……还没有……一片黑暗……感觉不到……」
他似乎努力想描述自己的状态,却词不达意。
夏蓝连忙安抚:「别急,别急!这是正常的!魂魄初凝,灵识方生,五感恢复需要时间。你做得很好,非常好!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
墨尘的意念安静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师尊的话,随后,传来一道带着深深感激的、更加清晰的念头:「谢谢……师尊……」
「傻孩子,」夏蓝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跟师尊还谢什么?你安心休养,用心吸收灵力,稳固魂体。再过几十天,等你魂魄完全适应了新的心脉,就能真正醒过来了!」
墨尘那边再次沉默下来。就在夏蓝以为他累了,需要休息时,一道带着明显迟疑与担忧的意念,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探了过来:
「师尊……大师兄呢?」那意念顿了顿,「您……找到他了吗?」
夏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他每日布下的覆盖仙界的搜寻阵,动静何其浩大,墨尘的魂魄既然已生灵识,能隐约感知到并不奇怪。他沉默了一瞬,选择了坦诚,但语气依旧带着安抚与坚定:
「还没有。」他如实相告,随即又立刻补充道,「但为师能感受到他并没有魂飞魄散,为师一定能找到他!等找到那个混账东西,定要把他抓过来,给你磕头赔罪!你要杀要剐要打要骂都随你!」
意念那头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波动,像是在笑。那笑意很轻,却带着墨尘一贯的温和与包容。
「不必……赔罪的。」他的意念缓慢而清晰,「师尊,我不怪大师兄的。」
「我知道……那日伤我的,不是大师兄本人。」
他的意念顿了顿,似乎在努力组织着语言,回忆着那些遥远的、却依旧温暖的过往,「我……刚入门时,师兄也不过比我大几岁。他处处照顾我,事事都想着我。」
「有一次……天冷路滑,我在后山扭伤了脚踝。那时我们还不会御剑,师兄……就背着我,一步一步,从外山走回来的。」
「师尊您给我治疗完后,夜里筋肉还是疼。师兄……他就坐在我榻边,用手心给我轻轻按揉,直到我睡着。我第二次一同练剑的时候才发现,他的两个手腕累到发青,止不住的抖,却为了不落下进度,把剑绑在手上继续练。」
「还有……第一次带我去外面除妖,我修为尚浅,险些被妖物所伤。是师兄……他毫不犹豫地挡在我身前,手臂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流了好多血……可他第一句话,却是问我有没有事……
我们一起去人间那次也是......我的体术不好,您和师兄就把我和师弟护在身后,刀枪棍棒没有伤到我们分毫......」
墨尘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来,夏蓝静静地听着。
他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
「师尊……」墨尘的意念渐渐微弱下去,带着明显的疲惫,「我……也很想念......大师兄……您找到他……别……责怪他……好吗……」
他的声音,或者说意念的传递,越来越轻,越来越慢,最终归于平静,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重新沉入了温养的状态。
静室内,只剩下阵法运转的微光,和夏蓝久久无法平静的心绪。
他维持着灵力输送,感受着墨尘魂魄在述说往事时那平稳而温暖的波动,心中百感交集。这个孩子,即便经历了那样的伤害,心中记挂的,却依旧是大师兄昔日的好。
「好,师尊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