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悄然而至，深圳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夏季的酷热逐渐被初秋的凉爽所取代。远航集团总部内，经过春夏之交的管理深化和资源整合，整个公司的运转如同上足了润滑油的精密机器，效率显着提升，先前因快速扩张带来的忙乱和内部损耗已大大缓解。季度财报的良好数据，更是给全体员工注入了一股踏实向上的干劲。
然而，坐在宽敞办公室里的萧远，内心却并不像窗外天气那般完全晴朗平静。随着集团日常运营逐渐步入正轨，周伟华和苏芷晴等核心高管能够独当一面，他得以从繁杂的具体事务中抽身出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对未来的思考上。这种思考，伴随着集团根基的日益稳固，变得愈发迫切和深邃。
他发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多地投向办公桌上那台新配的电脑屏幕，投向周伟华定期送来的、由战略部整理的国内外科技产业动态简报，甚至投向一些在时下多数传统商人看来还如同“空中楼阁”般的概念——信息高速公路、网络经济、数字世界。
周二上午，萧远处理完几份紧急文件后，揉了揉眉心，习惯性地唤出了系统界面。淡蓝色的光幕在眼前展开，各项数据流畅显示。
【宿主：萧远】
【系统等级：LV 25】
【当前核心功能：人脉扫描、资源整合分析、资讯简报（每日）、风险预警、初级资金支持】
【经验值：稳步增长中，距下一次升级仍需积累】
【系统评估：集团运营健康度良好，现金流稳定，内部协同效率提升。建议宿主关注新兴技术领域动向，为未来战略转向做准备。】
系统的评估与萧远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沉吟片刻，心中默念：“系统，调取近期关于美国硅谷互联网产业、以及国内信息产业发展的相关资讯摘要，特别是涉及网络技术应用和商业模式的动态。”
【指令收到。正在筛选整合信息流……】
【信息摘要生成完毕：】
【1.国际动态：美国 Netscape（网景）公司上市后引发的资本市场热潮仍在持续，虽存在泡沫争议，但基于万维网（）的商业应用探索活跃。Yahoo!（雅虎）目录搜索服务用户量快速增长，新的门户网站概念出现。Amazon（亚马逊）在线书店业务起步，尝试挑战传统零售模式。风险资本对互联网初创企业投入显着增加。】
【2.国内动态：国家层面大力推进“信息化基础设施建设”。四大互联网接入单位（中国科技网cStNet、中国教育和科研计算机网cERNEt、中国公用计算机互联网chINANEt、中国金桥信息网chINAGbN）骨干网络建设加速。北京中关村地区出现一批以“瀛海威”、“东方网景”为代表的民营互联网接入服务提供商（ISp）和内容提供商（Icp），进行早期市场启蒙教育。杭州马云团队运营的“中国黄页”业务在中小外贸企业中缓慢渗透。】
【3.技术前沿：Java语言兴起，为跨平台网络应用带来新的可能性。搜索引擎技术持续改进。网络数据传输速率仍是主要瓶颈。】
【风险提示：全球互联网产业处于早期探索阶段，商业模式大多不清晰，投资风险极高。国内市场受基础设施、用户规模和消费习惯限制，商业化路径漫长。】
系统的资讯一如既往的客观、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谨慎。它罗列了事实，指出了风险，但萧远透过这些文字，看到的却是一个正在加速形成的、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他知道Netscape的浏览器如何点燃了互联网的商业化之火，知道Yahoo!和亚马逊代表着怎样的未来，更清楚那些如今还在蹒跚学步的ISp、Icp，其中可能就孕育着未来的巨头。
这种“先知”带来的紧迫感，与系统基于当前数据得出的“高风险”结论，在他内心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张力。他不能凭一己之言和未来的记忆就贸然让集团全力押注，但他更清楚，如果等到一切都明朗化、风险降低之时再入场，恐怕连汤都喝不上了。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更近距离地去观察、去感受这股来自“窗外”的变革之风。
这时，周伟华敲敲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又有些困惑的神情。“萧总，这是战略部刚整理出来的八月份外部信息汇总，另外，我刚接到香港那边刘总的电话，聊了些有意思的事。”
“哦？刘总说什么了？”萧远接过厚厚的简报，示意周伟华坐下说。这位刘总是他们在香港的一个重要合作伙伴，消息灵通，尤其对国际资本动向敏感。
周伟华在对面坐下，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刘总说，他上个月去了一趟美国西海岸，主要是谈传统的电子产品代理。结果发现，那边现在最热的话题不是什么电脑硬件，而是一个叫‘Internet’的东西。他说硅谷那边，现在到处都是拿着商业计划书、谈论什么‘网站’、‘点击率’、‘风险投资’的年轻人，很多项目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居然真有大把的钱投进去。他认识的一个朋友，投资了一家叫什么……‘Ebay’的网站，说是让人在网上买卖二手货，这能成吗？他完全看不懂，觉得这泡沫比当年的日本房地产还离谱。”
萧远心中一动，Ebay，这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他不动声色地问：“刘总还说了什么？”
“他说感觉那边热得发烫，但也担心这泡沫什么时候会破。不过，他也承认，这种气氛下，确实孕育着一种不同以往的能量。他还提到，好像有些嗅觉灵敏的港资和东南亚资本，也开始尝试性地接触这类项目了，虽然规模都不大。”周伟华顿了顿，补充道，“萧总，您之前也让我们留意这方面的信息，看来这股风，真的吹过来了，连香港都感受到了。”
萧远点点头，翻开了战略部的简报。简报内容更加系统，除了重复系统提供的部分信息外，还重点分析了国内的情况：“……北京中关村地区，以瀛海威时空为代表的ISp，通过开设‘网吧’（计算机房）、提供拨号上网服务和简易的线上论坛（bbS），吸引了对新技术好奇的年轻人和部分专业人士，但其商业模式严重依赖高昂的接入费用，用户规模有限，盈利前景不明朗……杭州马云团队的中国黄页，继续致力于为中小企业提供线上信息展示，模式更贴近商业应用，但推广依然艰难，社会对互联网的认知度和接受度是最大障碍……”
合上简报，萧远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1996年的深圳，乃至整个中国，绝大多数人还在为彩电、冰箱、摩托车这些“传统大件”而努力，生活节奏虽然已在加快，但距离信息爆炸的时代还非常遥远。窗外之风，对于屋内的大多数人而言，或许只是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噪音。
但萧远知道，这阵风终将变成席卷一切的风暴。它将会改变信息传递的方式，改变商品交易的模式，改变社会交往的形态，最终重塑整个商业世界和人类生活。远航集团这艘已经初具规模的航船，是继续在熟悉的“近海”游弋，还是鼓起风帆，勇敢地驶向那片充满未知也充满机遇的“数字海洋”？
“伟华，”萧远转过身，语气沉稳，“刘总的感觉没有错，这确实可能是一场巨大的变革。但任何变革初期，都伴随着泡沫和非理性繁荣。我们既不能因为它热就盲目跟风，也不能因为它有泡沫就视而不见。”
“那您的意思是？”周伟华虚心求教。他虽然对具体的互联网技术了解不深，但对萧远的战略眼光有着绝对的信任。
“这样，”萧远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你让战略部成立一个临时的专项小组，不需要很多人，一两个机灵、对新鲜事物敏感的年轻人就行。给他们两个任务。”
“第一，更系统、更深入地收集整理全球，特别是美国和国内互联网领域的技术进展、商业模式探索、代表性公司和人物动态。不要只停留在新闻层面，要尝试分析其背后的逻辑和可能的演变路径。”
“第二，尝试接触一下国内这些早期的探索者。比如北京的瀛海威、杭州的马云团队，甚至可以了解一下深圳本地有没有类似的小团队。不急着谈投资，先以交流、学习的态度去接触，了解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遇到了什么困难，他们眼中的未来是什么样的。我们需要获得第一手的、感性的认知。”
周伟华迅速记录下要点：“明白。接触的时候，是以集团名义还是？”
“以战略部调研的名义，低调进行。”萧远强调，“现阶段，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看’和‘学’，巩固好我们现有的基本盘。这件事你亲自抓一下，相关进展直接向我汇报。”
“好的，萧总。我马上安排。”周伟华领命而去。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但萧远的思绪却更加活跃。他再次唤出系统，目光落在【资源整合分析】功能上。这个功能在过去几个月帮助他优化内部管理成效显着，那么，是否也可以用它来初步分析一下，远航集团现有的资源，与那看似遥远的“互联网”之间，可能存在哪些结合点呢？
他集中精神，尝试对“集团现有业务与互联网产业的潜在协同效应”进行资源整合分析。
系统界面光芒流转，片刻后给出反馈：
【分析对象：远航集团现有业务板块 vs.互联网产业（早期阶段）】
【分析结果：】
1.贸易板块：与潜在的b2b（企业对企业）电子商务平台可能存在长期协同。集团现有的供应链资源、客户资源未来或可成为线上平台的基础。但目前网络基础设施、支付、信任体系极度不完善，直接结合可行性极低。
2. bp机通信板块：作为个人即时信息传递工具，与互联网的电子邮件、即时通讯功能存在潜在竞争与互补关系。可关注bp机作为初级信息终端与网络信息接口的可能性（技术门槛高）。现有庞大的bp机用户群是潜在优势，但需解决设备升级和网络接入问题。
3.地产板块：可为未来可能出现的互联网公司提供办公空间（长期潜力），目前无直接协同。
4.研发中心：GSm手机预研项目是未来移动互联网的关键硬件入口，战略意义重大。应持续投入，并开始关注手机与网络连接的相关技术标准。
【总体评估】：协同效应存在于长期（5-10年）战略层面，短期内（1-3年）直接结合点稀少，需以战略投资、人才储备、技术跟踪为主要切入方式。建议保持高度关注，谨慎寻找试点机会。】
系统的分析冷静而客观，指出短期内难以直接嫁接，但再次强化了在移动通信（手机）和长期战略布局上的重要性。这与他内心的判断基本一致：路要一步一步走，不能指望一口吃成胖子。当下的重点，是看清方向，储备能量，等待关键节点的到来。
接下来的几天，萧远有意识地增加了与行业内不同朋友的通话和交流。除了传统的制造、贸易、地产领域的朋友，他也开始接触一些对科技发展更敏感的人士，比如高校的教授、科研院所的研究员，甚至包括一两个最早回国创业的“海龟”科技人才。从这些交流中，他不断地修正和丰满着自己对国内外部技术环境的认知。他了解到中关村那些咖啡馆和简陋办公室里洋溢的激情与困惑，也感受到大洋彼岸硅谷那种近乎狂热的创造氛围。
这股“窗外之风”，通过系统的资讯、下属的汇报、朋友的闲聊，不断地吹进萧远的办公室，也吹进他的心里。它不再是模糊的概念，而渐渐变成了一系列具体的人、具体的公司、具体的技术和具体的梦想。尽管这其中九成以上可能最终会失败，但萧远知道，那剩下的百分之十，将足以开创一个新时代。
晚上回到家时，常常已是华灯初上。马婷婷正抱着小文在客厅里轻轻哼着歌，萧母刚喂饱小武，小家伙在婴儿床里满足地吮吸着手指。家中弥漫着奶粉和婴儿特有的温馨气息。
“今天回来比昨天早一点。”马婷婷看到萧远，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将已经睡着的小文轻轻放进旁边的婴儿床。
“嗯，今天主要是看些资料，和人通通话，没那么多需要当场拍板的事。”萧远脱下外套，走到婴儿床边，看着两个熟睡的儿子，满身的疲惫似乎瞬间消散了大半。他俯身，轻轻摸了摸孩子们柔嫩的脸颊。
“公司最近一切都挺顺的吧？我看你心情不错，但好像又在琢磨什么新东西。”马婷婷递给他一杯温水，细心地说道。多年的相伴，让她对丈夫的情绪变化极为敏感。
萧远接过水杯，拉着马婷婷在沙发坐下，低声道：“是啊，内部理顺了，是好事。但外面世界的变化太快了，尤其是科技方面。我最近一直在关注美国那边一种叫互联网的东西，感觉可能会带来很大的改变。”
“互联网？是不是就是那种用电脑打电话、看信息的？”马婷婷微微蹙眉，她掌管财务和内部管理是一把好手，但对这些前沿技术概念接触不多。
“差不多，但可能比那还要厉害得多。”萧远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解释，“想象一下，将来可能每个人手里拿着的不仅仅是一个能打电话的bp机或者手机，而是一个能连接到全世界信息库的小机器，可以在上面看书、看新闻、买东西、甚至和远方的人面对面聊天……”
马婷婷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那……那不是跟科幻小说一样了？这得多少年以后的事啊？”
“可能比很多人想的要快。”萧远握着妻子的手，“婷婷，我们这代人是幸运的，可能正站在一个巨大变革的起点上。远航能做到今天，靠的是抓住机会。未来的机会，可能就藏在这些现在看起来还不太起眼的技术里。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早点做点准备，哪怕只是先看看、先学学。”
马婷婷看着丈夫眼中闪烁的、熟悉的光芒，那是他每次看到重大机遇时才有的神采。她虽然对具体技术不甚了解，但她完全信任萧远的判断力和远见。她反握住萧远的手，坚定地说：“你觉得对的事，就去做。公司现在底子厚了，经得起一些尝试。家里有我，还有爸妈帮着，你不用担心。”
妻子的支持永远是最温暖的力量。萧远心中一定，笑道：“放心，我不会盲目投入。现在主要还是积累知识、收集信息、寻找合适的人才。就像我们当年去苏联做生意一样，先把路探明白。”
“你心里有数就好。”马婷婷靠在他肩膀上，“不过再忙也得记得，小文小武可一天一个样，你这个爸爸得多陪陪他们。”
“一定。”萧远看着婴儿床里睡得香甜的儿子们，心中充满了柔情与责任。他要为孩子们，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一个由科技驱动、更加便捷、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而此刻，窗外之风正劲，他需要更仔细地聆听风的方向，准备好远航的下一段旅程。他意识到，单纯的内部管理优化已接近阶段性的顶点，集团的下一步发展，必然与这股正在兴起的数字浪潮紧密相连。接下来的重点，是如何将这种前瞻性的思考，转化为集团内部可执行的战略准备。而这，需要更多的信息，也需要系统更强大的分析能力作为支撑。他隐隐感觉到，系统的下一次升级，或许将会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