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悬在黄纸上空，金光一闪而逝，像是谁在暗处眨了下眼。
星玄立刻收手，指尖的“气”如潮水般退入经脉，连个涟漪都没留下。他低头，声音诚恳得能挤出水：“师父，手抖了，划歪了，重来。”
九叔站在身后，眉头拧成个“川”字，眼神像在看一块即将发霉的豆腐。他冷哼一声：“符纸不是草稿纸，一笔定生死。你这哪是画符，是搞行为艺术？”
“明白明白，下不为例。”星玄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刚才那一瞬，金光不是错觉。他体内的“气”顺着笔画轨迹走了一圈，跟赛亚人战斗时引导能量的节奏几乎一致——只不过，战场是爆发，画符是收敛。一个像开坦克，一个像绣花。
他闭上眼，把灵汐昏迷前那句“符是网，气是线”翻来倒去嚼了三遍。网要织，线要连……说白了，符文是结构，气是动力。九叔的符靠天地灵气牵引，他的“气”却是实打实从身体里榨出来的。
“那我这不叫掺杂，我这叫自给自足。”他在心里默默辩解，“新能源车还环保呢。”
睁开眼，他重新执笔。这一次，不再莽撞落笔，而是先在脑海中模拟路线——第一笔“天锁”，从右上斜劈而下，形如锁链起端。他调动“气”，像调试机械臂一样，一点点把能量压进指尖，压缩成比发丝还细的流，等着与笔锋同步。
九叔在旁边继续念经：“心要静，意要专，一笔一画，皆是契约……”
星玄听着，耳朵自动过滤掉“天地沟通”“符引自然”这类玄乎词，只抓核心：意念先行，笔随心动。
“好家伙，这不是编程里的‘预编译’？”他差点笑出声，“先跑个模拟，再正式执行。”
呼吸放慢，体内“气”如细流，沿着他设定的路径缓缓前行。笔尖轻触黄纸，朱砂缓缓延展，第一划稳稳成型。
没有金光，没有自燃，连纸面都平静得像块煎熟的蛋饼。
九叔眼神微动，没说话，但紧绷的肩膀松了半寸。
星玄心里一喜：“成了？”
还没来得及得意，第二笔“地缚”开始——这一笔讲究“沉意”，笔锋要顿挫有力，意在镇压。
问题来了。
星玄的“气”常年用于爆发、冲刺、硬扛，讲究的是“炸”，不是“沉”。这一笔下去，气流一滞，笔尖猛地一沉，朱砂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像只迷路的墨蜘蛛。
“废物点心！”九叔一巴掌拍在桌上，“意不达，气不顺，符不成形！你这是画符还是画符咒？”
星玄默默把笔放稳：“再来。”
第三次，他换了策略。
不靠“沉”，靠“控”。把“气”分成九股，像赛亚人战斗时操控气弹那样，用意念精准分配每一股的流向。第一股引笔，第二股稳势，第三股压墨……剩下六股在经脉里待命，随时补位。
笔锋再次落下。
这一次，朱砂线条流畅，转折处微微泛起一丝金纹，细如蛛丝，转瞬即逝。
九叔眯起眼：“你……动了什么手脚？”
“没动啊。”星玄一脸无辜，“就是专心了点。您不是说，心诚则灵吗？我这叫虔诚到发光。”
九叔冷哼：“发光？我看你是想烧符升天。”
话音未落，符纸忽然轻颤，竟离地悬浮了半寸，随即“啪”地落回桌面。
两人同时一愣。
九叔盯着那张符，脸色变了。
星玄心里却乐了：“好家伙，能量闭环了？”
他正想伸手去拿，九叔却一把按住符纸，眼神锐利：“别动。你这符，走的不是正道。”
“可它能飞。”星玄小声嘀咕，“正道的符能飞吗？”
“飞？那是邪气上浮！”九叔怒道，“符成不稳，必生反噬！你这是在玩火！”
星玄没争辩，反而主动把手缩了回去，低头认错：“师父说得对，是我太急了。要不……我重画一张？”
九叔盯着他看了三秒，终于松口：“最后一张。再出岔子，收工。”
星玄点头，深吸一口气。
这一次，他不再追求完美，而是把重点放在“连接”上。
灵汐那句“线还没连完”突然在耳边响起。他意识到，前两张符的问题不在笔法，而在“气”的流动是断的——起笔有气，中途断流，收尾强行续上，像个信号不稳的wi-Fi。
“得闭环。”他心想，“符是网，线要连成环。”
他重新执笔，前三笔稳扎稳打，不求快，只求“气”与笔同步。到了第四笔“封邪眼”，原本该一笔收锋，他却临时改了路线——笔尖画了个微小的螺旋，像在打结。
体内“气”随之回流，从指尖逆向收回，形成一个闭合循环。
黄纸轻震。
这一次，金光没外溢，而是内敛成一道微弱的光晕，缓缓流转一圈，随即消失。
符成。
它静静地躺在桌上，看起来和普通镇尸符没啥两样，可星玄能感觉到，这张纸里有东西在动——像是一颗微型心脏，在缓慢跳动。
九叔没动，而是从袖中取出一碗符水，滴了一滴在符纸上。
水珠没散，反而被符纸吸收，表面泛起一层极淡的青光。
他又拿起桃木残片，轻轻碰了下符角。
残片微微一震，竟反弹出一丝清气，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推开了。
静。
九叔盯着符纸，久久不语。
星玄也不敢动，就那么跪着，膝盖都快麻了。
终于，九叔开口：“歪理。”
星玄心一沉。
“但……有效。”
星玄抬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九叔瞪他一眼：“别得意。你这符，不合规，不合法，不正统。我林凤娇教的不是这个。”
“可您教的是‘镇尸符’，我画的也是‘镇尸符’。”星玄赶紧接话，“只是……加了点私货，属于定制款。”
“定制个屁！”九叔把符纸一推，“拿走。明日辰时，再来。”
星玄立刻把符纸小心收进怀里，动作麻利得像领了年终奖。
他刚想说点感谢的话，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灵汐站在门口，赤足踩在门槛上，银发披散，小树布偶抱在胸前。她脸色 still 苍白，但眼神清亮，奶音软软的：“符……织好了吗？”
星玄走过去，蹲下身：“织好了，还打了结，保证不散。”
灵汐伸出小手，摸了摸他胸口那张符的位置，指尖微光一闪：“线……连上了。但网……还松。”
“知道知道，下次织密点。”星玄笑，“三份星星糖，说到做到。”
灵汐哼了一声，小脑袋往他肩上一靠：“……你要再拼命，我就把你的怀表冻住。”
“哎哟，威胁我？”星玄假装严肃，“那我以后画符都用左手，看你管不管得着。”
九叔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你们俩能不能别在义庄谈情说爱？符纸都画完了，还不滚？”
“这就走这就走。”星玄起身，扶着灵汐往外走。
白靠在墙边，冰丝早已收起，见他们出来，默默跟上。
回到偏房，星玄把灵汐轻轻放在床榻上，从怀表中引出一缕灵泉雾气，渡入她体内。雾气如丝，缠绕她周身，她呼吸渐渐平稳。
他坐在床边，掏出那张符，对着光仔细看。
金纹已隐，但符纸温度比常物略高，像是刚充完电的暖手宝。
“看来，这条路真能走通。”他低声说。
灵汐闭着眼，忽然轻声哼起一段歌谣，音节古老，像是从星河深处传来。
星玄听不懂，却莫名觉得熟悉。
他拿出笔记本，翻开一页，写下：“符=网，气=线，闭环=稳。”
又画了个草图：一张符纸，上面布满细密纹路，中间一条金线螺旋收束，形成闭环。
他盯着图，忽然想到什么。
如果符是网，那能不能织更大的网？比如，把灵泉空间的能量也引出来？或者，把赛亚人战斗时的“气爆”压缩成符文炸弹？
“嘶……”他摸了摸下巴，“这不就是符箓版的‘龟派气功’？”
正想着，灵汐忽然动了动，小手抓住他衣袖，声音极轻：“……别让网，断在光里。”
星玄一怔。
还没来得及细想，门外传来脚步声。
九叔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张新黄纸、一支朱砂笔，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符水。
“起来。”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别以为今天过关了。真正的‘镇尸符’，要画一百零八遍，才能动用天地之力。”
星玄苦笑：“师父，您这课程设置，比考研还卷。”
“嫌累？”九叔冷笑，“那你可以不学。”
“学！必须学！”星玄立刻正襟危坐，“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吃苦。您说画一百零八遍，那我画一千零八遍，争取拿个符箓界吉尼斯纪录。”
九叔没理他，转身要走。
手刚碰到门框，他又停下，背对着星玄，声音低了几分：“刚才那张符……留着。”
星玄一愣：“您不烧了？”
“烧了。”九叔头也不回，“但我记得样子。”
门关上。
星玄看着那张符，忽然觉得胸口有点热。
他低头，轻声说：“听见没，灵汐，咱们的‘歪理’，开始被正统偷偷抄作业了。”
灵汐没睁眼，只是小声嘟囔：“……那你要教他，别抄错行。”
星玄笑了，正要说话，忽然察觉体内“气”微微一滞。
他低头，发现指尖不知何时渗出一滴血，正缓缓滑落，滴向那张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