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比右脚的鞋带又松了，他正单膝跪在操场上，一边给新兵示范“盾牌格挡三连击”，一边用脚尖勾着那截松垮的带子往回踢。阳光打在他肩章上，三道银线晃得人眼花，可那鞋带就跟闹脾气似的，刚系好又散开，活像某种不听话的宠物。
远处围墙阴影里，星玄抱着手臂靠在那儿，嘴角抽了抽。这小子，军装穿得人模人样，气势也上来了，就是这生活自理能力还停留在“码头搬货时期”。
他没出声，只是从怀里摸出一个银色小瓶，瓶身刻着细密纹路，隐约有水波在内部流转。灵泉浓缩液，十滴顶一年淬体，关键时刻能拉人从鬼门关爬回来。他拧开瓶盖，往旁边一块石头上倒了一滴——石头“滋”地冒起白烟，表面直接被蚀出个小坑。
“还挺猛。”他嘀咕一句，重新盖紧，顺手塞进克比挂在训练架上的军装口袋，还附了张便签：“不是永远靠老师，是永远记得自己能站稳。”
字迹潦草得像鬼画符，但意思够明白。
他刚收手，一道银光“啪”地打在他脑门上。抬头一看，灵汐正坐在墙头晃脚丫子，怀里抱着她那破布偶小树，星砂斗篷披在肩上，活像披着银河逛街。
“你干嘛偷偷给人塞糖？”她奶声奶气，“这可是保命的东西，不是零食。”
“他现在不需要零食，需要底气。”星玄耸耸肩，“再说了，我这不是还留了九滴嘛。”
“你留着，是因为下一关要打boSS。”灵汐歪头，琉璃色的瞳孔闪了闪，“我感觉到‘熵’的影子又动了，这次……好像盯上了某个‘规则崩坏点’。”
星玄眯眼：“系统提示了？”
“还没，但它在哼《难忘今宵》前奏。”灵汐皱鼻子，“每次这歌响，准没好事。”
星玄啧了声：“那咱们得抓紧了。这世界任务进度卡在90%，再拖下去，系统怕是要强制清场。”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克比刚结束训练，正手把手教新兵绑鞋带，自己脚上的却依旧松着。灵汐眼睛一亮，星砂斗篷一卷，整个人像片叶子飘了出去，眨眼就到了克比头顶。
“哎——”克比刚抬头，帽子就被卷走了。
“追到就还你！”灵汐咯咯笑着，赤脚踩着海风，一路往海边悬崖飘去。
克比骂了句脏话，拔腿就追，军靴在沙地上踩出一串急促脚印。等他气喘吁吁爬上悬崖，灵汐正坐在边缘晃脚，帽檐卡在小树脑袋上，滑稽得像只戴了头盔的布娃娃。
“你还讲不讲武德了？”克比扶着膝盖，“我可是三等兵！”
“三等兵也得会追帽子。”灵汐晃着小脚，“不然怎么追海贼？”
克比喘匀了气，站直身子，海风吹得他军装猎猎作响。他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海面，忽然安静下来。
“你现在怕吗？”灵汐忽然问，声音轻得像在哼童谣。
克比一愣。
怕吗？
怕。怕再被人踩在脚下，怕正义只是口号，怕自己不够强，怕有一天连老师都救不了。
可更怕的，是退回去。
退回到那个连头都不敢抬的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砸进海风里：“我会成为顶尖海军，守护我认定的正义。”
话音落，海浪拍崖，像是应和。
星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崖边，双手插在裤兜里，金瞳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没鼓掌，也没点评，只是轻轻说了句：“这句誓言，我替你记下了。”
克比猛地转身：“你怎么在这儿？！”
“不然你以为我站围墙边看半小时鞋带是图啥？”星玄走过来，拍了拍他肩章，“你这帽子都被她当飞盘玩了，还好意思问我在不在。”
灵汐把帽子抛回来，克比接住，发现帽檐内侧多了道银色符文，像星星缝进去的。
“保命用的。”她眨眨眼，“下次打架，记得先甩帽子。”
“……你们俩是不是合计好了？”克比瞪眼。
“当然。”星玄掏出怀表，表盖一掀，银光微闪，“系统倒计时三十分钟，该走了。”
克比一怔，握着帽子的手紧了紧。
星玄从怀表夹层取出那瓶浓缩液，递过去：“拿着。不是万能钥匙，也不是免死金牌。它是‘撑不住的时候，还能再撑一下’的底气。”
克比没立刻接，而是先整了整军装，再行了个标准军礼，右拳捶胸，动作干脆：“老师！等我成为中将那天，您一定要回来验收！”
星玄挑眉：“验收？验收你军姿？还是验收你鞋带系得够不够紧？”
“验收我的正义！”克比声音洪亮，“验收我有没有变成您看不起的那种海军！”
空气静了两秒。
星玄抬手，回礼，动作利落得像刀切下去：“行，作业别落下。”
他转身，银光在脚边汇聚，空间入口缓缓开启，像一道垂直的月牙悬在半空。灵汐跳进去，坐在光门边缘晃脚丫，回头喊：“小海军，记得喂盾牌晒太阳！它喜欢星星的味道！”
星玄迈步，临进门前又停下，没回头，声音低了点：“既然来了，就干到底——这次，换你说了算。”
光门开始闭合。
克比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瓶浓缩液，瓶身微烫，像是刚从谁掌心取下来。他抬头，旗杆上的海军旗在风里翻飞，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他忽然抬手，把瓶子塞进贴身口袋，然后弯腰，认真系上了那只松了整天的鞋带。
结打得歪歪扭扭，但很结实。
星玄最后回望一眼。
克比站在旗杆下，肩章闪亮，背脊笔直，脚上那只鞋带终于老实了。
光门合拢的瞬间，克比忽然抬头，张嘴似乎要喊什么——
星玄的怀表突然震动，表盘裂纹处渗出一缕黑雾，像活物般缠上他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