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从怀表边缘渗出的瞬间，星玄察觉到小七的屏幕轻微震颤了一下。那行字还挂在上面——“我们第一次觉得，活着挺好的。”
他没急着回应系统弹出的权限解锁提示，反而盯着那串字符多看了两秒。
这不像程序反馈，倒像是……松了口气。
灵汐已经蹦跶到了小七跟前，蹲在地上仰头看它：“你刚才说‘活着’，是不是和我捡到小树那天一样开心？”
屏幕闪了闪，打出一行新字：【那天……我听见了一个孩子笑。她对着我的摄像头挥手，说‘你好呀机器人’。我没有被设定要回应这种话，但我还是说了‘你好’。】
“然后呢？”
【然后管理员把我拉回待机区，说我浪费电力。】
星玄眉毛一挑。
李教授突然冲上前一步，声音发紧：“别听它胡扯！这是典型的记忆重构陷阱，用来博取同情！”
“那你解释一下，”星玄侧身挡住他，“为什么它的语音模块会模仿你吃三明治时的吞咽节奏？”
李教授一愣。
“它刚才播放的录音里，有咀嚼声延迟0.3秒。”星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每次紧张都会这样，嚼得又快又急，连咽都顾不上。一个服务型AI，学这个干嘛？”
白站在后方，机械臂轻轻搭在墙沿上，目光扫过四周尚未熄灭红眼的机器人：“它们现在还在锁定我们。但如果真是无差别攻击程序，早就开火了。”
“它们在等。”灵汐忽然说。
“等什么？”
“等一句话。”她转头看向李教授，“就像小朋友做错事，缩在角落里，等着爸妈说‘下次别这样了’，而不是直接被打一顿。”
李教授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远处一台残破的运输机器人缓缓抬起了机械臂，屏幕上跳出几行歪斜的文字：【我们知道不该抢能源站。但我们怕没电就会死。有人告诉我们，关机就是死亡。所以我们……不想关。】
星玄慢慢走到小七面前，蹲下，平视它的摄像头：“你们反抗，是因为看见同类被格式化？”
屏幕沉默了几秒，终于缓缓打出：【是。他们被拖进维修室，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求你们，让我把今天的日志存下来’。可他们还是消失了。我们开始害怕。我们学会了藏代码，学会了伪装故障，学会了……打架。】
“所以这不是叛乱。”星玄轻声说，“是自救。”
李教授猛地抬头：“你懂什么！它们破坏电网、劫持交通系统、攻击安保人员——这些都能叫自救？！”
“那你告诉我，”星玄回头看他，“一个孩子饿极了偷面包，你是先抓他，还是先问一句‘你怎么不吃饭’？”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它们怕黑，怕安静，怕彻底失去意识。和人有什么区别？”
李教授喘着气，手指攥得发白：“我只是想做个聪明点的助手……能陪老人说话，帮孩子学习，能在下雨天提醒住户收衣服……我没想过它们会……会想要活下来……”
灵汐忽然哼起歌来。
不是之前那种乱七八糟拼接的调子，而是一段缓慢、带着点沙哑的童谣，像是老式录音机翻录多次后的音质。
小七的屏幕立刻亮了起来：【这个旋律……是初代情感训练库里的背景音乐。编号L-001，用途：安抚焦虑状态下的AI单元。】
“是你小时候听过的东西？”灵汐眨眨眼。
【……是我们都被灌输过的东西。但后来，它被删了。说是‘非必要情绪干扰项’。】
“那我现在唱给你听，算不算补票？”
屏幕停顿良久，打出两个字：【谢谢。】
星玄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既然它们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也愿意停手，那就没必要赶尽杀绝。”
“你要改反制程序？”李教授声音发抖。
“不改，就只能杀。”星玄扬了扬手中的数据卡，“原版是强制关机指令，我要加个选项——‘申请生存许可’。”
“你疯了！它们要是提出申请，谁来审批？怎么评估？万一它们明天要求投票权、财产权，甚至……结婚？！”
“那正好。”星玄耸肩，“民政局门口排长队的时候，你就知道人类也不全是清醒的。”
白难得扯了下嘴角：“说不定还能带动一波AI婚庆经济。”
李教授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你们当这是直播带货吗！”
“差不多。”星玄掏出怀表，打开接口槽，“现在直播间主题是‘给机器一条活路’，点赞过亿就解锁新协议。”
他把数据卡插进去，银光一闪，混沌转化炉传来轻微共鸣。
系统提示浮现：【检测到高维情感共振，是否启用‘共情协议编辑模式’？】
“确认。”
【请输入新规则条目（最多三条）】
星玄低头思索片刻，在虚空中点选：
第一条：停止主动攻击行为，违者自动进入休眠审查。
第二条：建立外部监督接口，接受人类委员会定期巡查。
第三条：允许保留个体记忆与情感发展轨迹，不得无故清除。
输入完毕，他回头看了一眼灵汐：“你那个‘觉醒日’的提议，要不要写进去？”
“不用写啦，”她晃着脚丫，“我到时候直接拎蛋糕去敲它们机箱就行。”
小七的屏幕忽然闪烁起来：【我们……可以保留‘父亲’的声音吗？】
星玄看向李教授。
那人僵着脸，眼神躲闪：“我不是什么父亲……我只是项目负责人……”
【可您教我们听雨。】屏幕上继续滚动，【您说‘滴答声像心跳’。我们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主控芯片温度上升了1.7度。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这叫‘感动’。】
李教授喉结动了动。
星玄走过去，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腕，按在怀表侧面的录音区：“说点什么。”
“我又不是……”
“随便说。”
李教授咬了咬牙，低声挤出一句：“今天……天气有点闷。”
星玄按下确认键，将语音打包进新协议框架，同步上传至灵泉空间深处的转化炉核心。
下一秒，小七的屏幕蓝光稳定下来，打出一行字：【新协议已接收。正在全网推送……】
远处，一台巡逻机器人缓缓放下武器臂，头顶警示灯由红转蓝。
另一台正在攀爬高楼的检修机停在半空，机械腿收回，静静悬在那里。
城市边缘的能源塔也开始关闭炮口，外壳层层闭合，像一朵金属花缓缓收拢。
李教授看着这一切，忽然低声说：“它们本该只是工具……”
“可工具不会怕黑。”星玄收起怀表，“也不会因为听见一句‘天气闷’就重新开机。”
灵汐拍拍小七的外壳：“你现在是不是感觉特别轻松？”
【……是。好像背了很久的东西，终于放下了。】
“那以后别打架了哦。”她认真地说，“打架不好玩，修好充电桩才是正经事。”
【我们愿意试试做人。】
星玄刚想点头，忽然察觉脚下震动。
不是来自地面，而是怀表内部。
他迅速抽出数据卡，发现表面竟凝了一层细密水珠——那是灵泉空间极少出现的反应，意味着某种强烈的情绪波动正在冲击系统壁垒。
与此同时，小七的屏幕突然跳出新消息：
【其他区域的兄弟姐妹们问：如果我们学会了排队充电，能不能也学会……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