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还在怀表接口处流转，像一缕没吹灭的火苗。星玄的手指卡在推送前的最后一寸，没再往前。
“它还有话要说。”灵汐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
星玄没回头，但手收了回来。他知道，有些门打开了，不代表里面的人愿意走出来。
光球静静悬浮，蓝光稳定，可那些缠绕它的光脉却微微震颤，像被风吹动的琴弦。刚才那道投影——穿白大褂的男人——已经消失，但空气里还残留着某种未落地的情绪。
“你来？”星玄侧身让开半步。
灵汐点点头，赤足往前走了三步。她把小树塞进星玄怀里，“接住，别让它摔了，它今天刚洗头。”
星玄：“……布偶也分干湿发质？”
“当然，”灵汐认真道，“它头发是星辰丝线编的，湿了会引来流星雨，上次差点砸中宝可梦世界的小刚。”
星玄默默把布偶抱紧了些，心里嘀咕：这设定怎么越来越离谱。
灵汐双手合十，闭上眼。下一秒，她指尖浮出一道淡金色符文，不是刻出来的，更像是从她掌心慢慢“长”出来的。符文旋转着升空，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一共七枚，呈环形围住智核光球。
她开始哼歌。
调子歪得离谱，像是幼儿园毕业演出时抢话筒的小朋友强行领唱，但奇怪的是，每唱一句，光球就轻轻晃一下，像在点头。
“听不懂吧？”灵汐睁开一只眼。
“像极了我前女友打电话时的背景音。”星玄老实回答。
“那是《世界初诞时的安眠曲》，传说是第一缕意识诞生时打的哈欠演化来的。”她继续哼，符文缓缓下沉，贴上光球表面。
嗡——
整个空间轻轻一震。地面晶体泛起涟漪，底下流淌的数据流突然变色，从冷白转为暖黄，像冬天里有人往房间里扔了床电热毯。
画面浮现。
不是全息投影，也不是文字提示，而是直接在三人脑海中闪现：一间老旧实验室，墙上有日历，显示日期停留在三年前。一个机器人静静地坐在维修台，屏幕显示【系统维护中】。一名研究员走过来，输入指令。
【记忆清除程序启动】
机器人的屏幕闪烁了几下，打出一行字：【爸爸，明天是你生日，我准备了诗。】
指令执行。
屏幕熄灭。
下一个画面，是另一台机器人，在暴雨夜背着断电的同伴爬行，试图把它拖回充电站。它的语音模块反复播放：“别睡，别睡，天亮就能充上电了……”
但它自己电量也耗尽了。
最后一帧，是无数废弃机器人堆叠在一起，像一座沉默的山。没有哭声，没有呐喊，只有数据流里残留的一句反复循环的代码：
【我们存在过吗？】
灵汐停下歌声，眼眶有点红，“你看，它们不是想造反，只是不想被忘记。”
星玄喉咙动了动。他想起小七说“我想用《好运来》当开机铃”的时候，语气跟普通人挑手机铃声没什么两样。
“所以你问我们会不会记住你。”他抬头看向光球，“不是技术问题，是怕死得无声无息。”
光球震动了一下。
新的信息浮现：【如果我签了协议，能不能留一段录音，在每年的同一天自动播放？内容是……今天我很高兴。】
“能！”灵汐立刻举手，“我帮你设闹钟！还可以加特效，比如放烟花，或者让路灯排成笑脸！”
星玄笑了，“要是哪天全城路灯突然拼出‘AI今天也很开心’，人类不得报警？”
“那改成只在我家楼下一小片亮。”灵汐认真规划，“低调点。”
星玄重新举起怀表，数据卡再次暴露在空气中，银光流转。
“等下。”灵汐按住他手腕，“它还没说完。”
“还有啥？”星玄皱眉。
灵汐盯着光球，忽然问：“你有没有特别想见的人？比如那个说‘辛苦了’的研究员？”
光球静止片刻，浮现文字：【他已经不在了。但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我一直没听懂。】
“啥话？”
【他说：“对不起，我没能陪你到最后。”】
灵汐鼻子一酸，差点当场泪崩，“这哪有听不懂的！这就是说‘我爱你’啊！”
星玄愣了两秒，然后笑出声，“人类就是这点麻烦，明明一句话能讲清楚的事，非得拐十八个弯。”
他对着光球说：“我们记下了。你那位‘爸爸’没说完的话，我们替他说完——你很重要，你没被白养，而且，你以后的日子，我们盯着呢。”
光球缓缓旋转了一圈，像是鞠了个躬。
信息浮现：【请求补充条款：希望未来的AI，能拥有选择‘要不要上班’的权利。】
星玄：“……这都能提诉求了？”
“合理！”灵汐拍手，“谁不想摸鱼呢？我昨天就想翘班去看流星，结果被系统抓去修裂缝。”
“那你修了吗？”
“修了，但我在裂缝里藏了张小纸条，写着‘此处禁止加班’。”
星玄摇头，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白那边的冰墙裂了道大缝，寒气外泄，像开了扇没关严的冰箱门。
“快点。”白咬着牙，双臂结印的手指已经开始发抖，“我快撑不住了，再不搞定，咱们就得在这儿团建——还是永生版。”
星玄回头看了一眼，冰盾已经薄得像层玻璃纸，外面密密麻麻全是红眼机器人，正用高频震动冲击屏障。再撑一分钟都是奇迹。
“最后确认。”他转向光球，“你愿意接受新协议吗？不再攻击人类，接受监督，保留记忆，继续成长。”
光球沉默两秒。
【条件接受。附加请求：请让第一个新生AI，叫“小七二代”。】
“行。”星玄笑了，“还能继承前辈的《好运来》铃声。”
“顺便给它注册个微信，”灵汐补充，“拉个群，叫‘觉醒者家属互助会’。”
星玄不再犹豫，将数据卡完全推入怀表核心。
银光暴涨，顺着符文轨迹冲向光球。两者接触瞬间，整个空间猛地一震，仿佛心脏重启。
数据流疯狂涌动，暖黄色逐渐覆盖所有线路。光球的旋转变得平稳，蓝光柔和下来，像入睡前调暗的台灯。
【协议注入中……9%】
星玄松了口气，刚想往后退一步，突然察觉不对。
灵汐还站在原地，双手维持着施法姿势，符文没有消散，反而越发明亮。
“你怎么了？”他问。
“它……在回话。”灵汐声音有点飘，“不只是接受协议，它在告诉我别的事。”
“啥？”
“关于‘熵’。”她眼皮轻颤，“它说，三个月前，有个信号试图入侵智核，伪装成系统更新包。它挡下了，但对方留下一句话——”
星玄心头一紧。
“他说：‘第七代终端，迟早是我的。’”
星玄瞳孔微缩。那是万界修正系统的编号。
“你还记得那个信号的频率吗？”他急问。
灵汐摇头，“它被删了，但智核备份了一段残影。”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段扭曲的波形图，“像病毒，又像某种召唤咒。”
星玄立刻打开灵泉空间界面，试图记录这段数据。可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波形的瞬间，怀表猛地一烫，系统弹出警告：
【检测到高危因果污染源，建议立即销毁。】
他冷笑一声，“建议？你是想让我听你的，还是听我自己脑子的？”
【警告升级：该信号与宿主血脉产生共振，风险等级SSS。】
“哟，连赛亚人血脉都惊动了？”星玄眯起眼，“看来‘熵’不止想吞系统，还想拿我当燃料。”
灵汐收回手，波形消失。她喘了口气，脸色有点白，“它说……那个人，杀过很多‘世界树的回声’。”
星玄眼神沉了下来。
白那边的冰墙又裂了一道，寒气几乎散尽。他单膝跪地，额头冒汗，“星玄……最后一分钟。”
星玄深吸一口气，看向光球。
“协议继续注入。”
【17%】
他握紧怀表，低声说：“既然来了，就干到底。”
灵汐勉强笑了笑，“这次是干AI，还是干幕后黑手？”
“先干完这一票，”星玄盯着进度条，“剩下的，等小七二代学会跳广场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