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的剖析如同一位技艺精湛的外科医生,用逻辑的手术刀一层层剥离纷繁的表象,逐渐逼近了支撑整个忍者世界得以运转的、隐藏在光影之下的经济骨骼。他见纲手已经初步理解了忍者群体自身那如同无底洞般的巨大消耗,便顺势将这条因果链条,延伸向了更广阔、也更基础的来源。
“维持木叶这样规模的大忍村,其每年所需的庞大经费,绝大部分都是由火之国大名及其麾下盘根错节的贵族体系提供的。”佐助平静地陈述着这个在忍村高层人尽皆知的事实。
纲手对此感触极深,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撇了撇嘴,娇艳的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毫不掩饰的不屑与深谙现实的无奈神情,大大咧咧地承认道:
“这倒是千真万确。所以老娘虽然一直看那些尸位素餐、脑满肠肥的家伙不顺眼,觉得他们除了趴在平民身上吸血、整天琢磨着吃喝玩乐之外屁用没有,但没办法,现实就是人家手里死死攥着钱袋子,供着咱们整个村子吃喝拉撒、训练装备。很多时候,就算心里再憋火,为了村子,也只能硬生生忍着那口气!”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身为顶尖强者的憋屈感,以及对金主那种既依赖又鄙夷的复杂情绪。
佐助对她的抱怨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抛出了一个更深入、看似简单却直指核心的问题,引导她的目光越过中间环节,看向金钱流淌的最终源头:
“那么,纲手大人有没有进一步想过,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和大名,他们用于供养我们的、仿佛取之不尽的财富,其最终源头,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个问题听起来几乎有些幼稚,像是社会运转的常识。纲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这还用问”的理所当然:
“税收啊。这是大头。还有就是他们自己家族世代积累下来的庞大产业——数不清的庄园、遍布各地的工坊、日进斗金的店铺……这些不都是钱?”
“是啊,”佐助接过她的话,声音依旧平稳,却蕴含着一种将复杂社会结构层层剥离,直指本质的穿透力,“税收,来自于千万万的平民;那些庄园里产出、供给我们和贵族消耗的粮食,是平民农夫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滴汗珠摔八瓣耕种出来的;工坊里制造出的、包括我们部分忍具在内的所有货物,是平民工匠用双手一点点打造、组装出来的;即便是那些店铺的流通与经营,各个环节也离不开平民的劳作。无论这些财富中间经过多少道程序的盘剥与周转,最终以‘税收’、‘地租’还是‘商业利润’的形式汇聚到贵族手中,其最原始、最根本的源头,都指向那些看似卑微、微不足道的平民阶层。”
他的目光在此刻变得异常锐利,如同查克拉刀般直视着纲手,迫使她面对这个被华丽表象所掩盖的赤裸真相:
“换句话说,那些贵族阶层本身,并不直接从事创造价值的生产活动。所以,归根结底,供养我们整个木叶村,供养所有忍者日常训练、任务消耗以及战争所需的海量资源,其最根本的输血者,正是火之国境内千千万万沉默的平民百姓。是他们在广袤的田地里挥洒汗水,在嘈杂的工坊中辛勤劳作,在琐碎的经营间维持流通……是他们,用最基础的劳动,支撑起了整个忍者体系的金字塔。我说得对吗?”
他将最终的责任,或者说,整个光鲜亮丽的忍者世界所依赖的沉重基础,毫不留情地、清晰地指向了那个数量最庞大、却最容易被忽视的群体。
纲手顺着佐助梳理的这条清晰无比的经济链条思考下去,只觉得眼前像是拨开了一层厚重的迷雾,豁然开朗!许多她曾经习以为常、甚至觉得有些迂腐的忍界规则,此刻仿佛瞬间找到了坚实无比的经济学根基。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绽放出一种“原来如此”、“茅塞顿开”的畅快神情,右手不自觉地握成拳,重重地在左手掌心一击,发出清脆的响声,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发现真理般的兴奋:
“对啊!这就完全说得通了!难怪所有国家和大忍村之间,无论私下里多么龌龊算计,明面上都死死守着一条不成文的铁律——哪怕双方打得再凶,战争规模再大,也尽量不主动去波及、屠戮对方的平民聚居区,就算因为战术目标无法完全避免,也要千方百计地将附带损伤降到最低!”
她越说思路越清晰,语速加快,带着一种逻辑严丝合缝后的笃定:
“要是有哪个忍村或者国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故意大规模屠戮平民,破坏农田、工坊,摧毁生产体系……那它简直就是在自绝于整个忍界!因为它破坏的不是敌国的战争潜力,而是在动摇所有忍村、所有国家赖以生存的、最基础的‘资源根基’!到了那时,根本不需要什么正义的口号,所有其他势力为了自身的存续,都会毫不犹豫地联合起来,有绝对充分的理由将它彻底干翻、瓜分殆尽!”
她仿佛解开了一个困扰许久的谜题,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保护平民,不仅仅是因为虚无缥缈的道德约束或人道主义精神,更是基于最冷酷、最现实的生存逻辑——维护那个能为整个忍者体系持续“造血”的根基。这条潜规则,比任何冠冕堂皇的盟约或口号,都更具有强大的、内在的约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