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玛的手术成功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周边的牧区。更多的牧民带着患病的孩子，从更偏远的乡、村涌向这个小小的县医院。移动诊疗车不堪重负，张浩和本地医生们连轴转，筛查出的疑似病例名单越来越长。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首先感受到的是资源的极限。县医院的库存药品，特别是几种关键的靶向降压药和急救药物，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手术耗材、甚至是最基础的缝合线、消毒用品都开始告急。多吉医生拿着申请单跑县卫生局，得到的回复永远是“在研究，在协调”，但实质性的支援却迟迟未到。
“师父，这样下去不行啊！”张浩顶着两个黑眼圈，找到正在分析新一批筛查数据的林默，“光是确诊的、有明确手术指征的复杂先心，就有九个！还不算那些需要药物干预的重度肺高压。我们的手术排期已经到三个月后了，有些孩子……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林默看着屏幕上那些稚嫩面孔后的复杂心脏结构图，眼神凝重。他何尝不知道时间的紧迫？但在高原，每一台手术都是对团队体力、精力和物资储备的极限考验。
就在这时，陆青屿从网络那头发来了紧急通讯请求，她的脸色在视频窗口里显得异常严肃。
“林老师，张医生，情况有些不对。”她语速很快，“我按惯例在收集和更新‘星火计划’各站点的公开信息时发现，最近一周，网络上开始出现一些针对我们岗巴工作的‘质疑’声音。”
她共享了几个链接和截图。在一些匿名的医学论坛和社交媒体上，出现了几条看似“理性分析”的帖子：
* 《是医疗奇迹还是数据泡沫？浅析‘星火计划’岗巴站惊人手术量》
* 《警惕基层医疗的‘大跃进’：论超高难度手术在低资源环境下的风险》
* 《某林姓专家国际获奖后，是否在利用偏远地区患者进行技术‘炫技’？》
这些帖子用词看似客观，却巧妙地引导着舆论，质疑手术数据的真实性，夸大手术风险，甚至暗指林默为了个人声誉，不顾患者安危在条件不成熟的地方开展高风险手术。
“查得到来源吗？”林默的声音冷了下来。
“很隐蔽，Ip地址经过多次跳转，发帖账号也都是新注册的。”陆青屿摇摇头，“但传播节点很有规律，不像是单纯的网民自发行为。更像是有组织的、专业的水军操作。”
张浩气得一拳捶在桌子上：“放屁！我们累死累活救人，他们在后面捅刀子！是谁这么缺德？”
林默沉默着，目光从那些恶意的帖子，移到窗外排着长队的牧民和孩子们身上，再落到桌面上卓玛术后笑容灿烂的照片上。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心底滋生，但更多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缓缓开口，“‘星火计划’升级为国家示范工程，动了别人的奶酪了。”
他看向张浩和视频里的陆青屿：“我们的工作，触动了某些依靠技术壁垒垄断高端医疗资源的利益集团，或者是威胁到了某些靠申报冗长课题、纸上谈兵就能获取资源的学术派系的地位。岗巴的成功，证明了高难度技术下沉的可行性，这让他们感到了恐慌。”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们污蔑？”张浩急道。
“清者自清在这种时候是没用的。”林默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喧嚣而充满希望的人群，眼神锐利如刀，“他们想用舆论逼我们退缩，想用‘风险’二字把我们困死在理论的牢笼里。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风险管控’，什么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绝对安全’。”
他转过身，指令清晰地下达：
“青屿，继续监控舆情，收集所有负面信息，分析其背后的逻辑漏洞和可能的指向性。同时，整理我们在岗巴所有手术病例的完整、匿名化数据包，包括术前影像、术中录像、术后随访记录，准备随时进行公开、透明的学术回应。”
“明白！”陆青屿领命，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浩子，”林默看向张浩，“从今天起，所有手术，全程高清录像。不是一台两台，是每一台！重点记录关键步骤和术后即刻效果。另外，联系滨海附一院宣传科和苏主任，以杂交中心和‘星火计划’项目组的名义，准备开通官方技术发布平台，我们不搞宣传，只做纯粹的技术展示和病例讨论。”
“师父，您是想……”张浩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不是在质疑我们的数据和风险吗？”林默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我们就用最硬核的方式，把手术过程、把患者康复情况，赤裸裸地摆在所有人面前。让全国、甚至全世界的同行来检视、来评判。在绝对的技术和事实面前，一切流言蜚语都是纸老虎！”
“至于资源问题，”林默拿起电话，“我来解决。”
他直接拨通了苏晚晴的电话，没有寒暄，直接说明情况：“晚晴，岗巴这边，需要紧急资源支持。药物、耗材清单我稍后发你。另外，我们可能遇到了有组织的舆论攻击。”
电话那头，苏晚晴的声音没有丝毫慌乱，只有冷静的决断：“资源问题，我来协调，启动‘星火’应急通道，七十二小时内，第一批补给必须空投到岗巴。舆论方面，按你的方案做，院里和我会为你们准备好一切后方支持。需要的时候，我可以请韩老和部里出面，为你们正名。”
挂断电话，林默看向手下两位得力干将：“听到了吗？后方稳固，我们前方，更没有退缩的理由。”
张浩和视频里的陆青屿同时挺直了腰板。
“干活！”张浩吼了一嗓子，转身就冲向手术室，那里还有一台急诊手术等着他。
陆青屿也切断了视频，投入到紧张的网络信息战中。
林默坐回电脑前，开始起草那份面向全国同行的、公开的技术展示计划书。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神中已燃起战斗的火焰。
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对手隐藏在暗处，用流言做武器。而他的回应，是将手术刀磨得更亮，将生命挽救得更多，用一场又一场无可挑剔的胜利，碾碎所有质疑！
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已准备好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