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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关于“城市脉轮”的叙述,为事务所的工作赋予了全新的维度。他们不再仅仅是解决零散的都市怪谈或邻里纠纷,而是在有意识地梳理一座庞大生命体的能量循环。苏晓的数据库里,那个标记着“历史交通事故高发,近年失踪宠物增多”的十字路口,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下一个重点目标。

这个路口位于一片新旧城区交界处,四条马路在此交汇,车流如织。一侧是有着数十年历史的老式公房,阳台伸出的晾衣竿挂满衣物,像彩色的旗帜;另一侧则是新建不久的商业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路中央的安全岛狭窄,行人匆匆,红绿灯规律地闪烁着,一切都显得忙碌而寻常。

然而,在能力者的感知中,这里却弥漫着一种粘稠的不安。

“感觉到了吗?”林小满压低声音,他的超清视力扫过路口,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着如同油污般的、暗灰色的能量丝絮,尤其是在急刹车频繁发生的区域和几个斑马线端点,颜色更深,几乎凝结成团。这些能量散发着焦躁、惊慌、以及一丝……被遗弃的悲伤。

苏晓闭着眼,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按着太阳穴:“嗯,很嘈杂的‘声音’。主要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尖啸、急促的刹车声、司机的咒骂……还有,很微弱的,小动物的呜咽和困惑的呼唤。” 她顿了顿,补充道,“负面情绪以‘瞬间惊吓’和‘交通拥堵的烦躁’为主,但那些小动物的‘声音’……很执着,像在找什么,一直徘徊不去。”

顾小飞试着集中精神,想象自己送外卖途经这里:“怪不得我每次路过这路口,就算不赶时间,心里也莫名有点发毛,老想快点蹬过去。”

夏晓星则小脸发白,她悄悄拉了拉林小满的衣角:“小满哥哥,我刚才好像……看到那个穿黄色雨衣的小女孩,在安全岛那里摔了一下。”她指的是路口一则几年前旧闻里的主人公,一个在雨天过马路时不幸遇难的小学生。这证实了路口不仅淤积负面能量,也可能残留着强烈的个体记忆碎片。

老周蹲在路边,假装系鞋带,粗糙的手指拂过被车轮磨得光滑的路面,感受着下面传来的、混乱的震动:“这里的‘地气’很乱,像打了死结的线团。车轮来回碾,人的脚步匆匆,都把能量踩得更实、更乱了。那些找不到家的小东西(指宠物),灵性比人高,更容易被这种乱象困住。”

初步探查的结果令人心惊。这个十字路口,就像一个不断产生并积累负面情绪与迷失能量的漩涡,不仅影响交通安全,甚至可能形成了一个困住弱小灵魂(包括走失宠物残存的意念)的“能量泥沼”。

就在他们商量如何着手处理这个更复杂、更活跃的“脉轮”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出现在了事务所门口。

正是之前递过名片、发出过警告的赵姐。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黑色风衣,短发梳得一丝不苟,但今天脸上少了几分之前的公事公办,多了些复杂的审视意味。

“看来你们没听我的劝,不仅碰了拆迁楼,还活跃得很。”赵姐走进来,目光扫过略显拥挤但充满生活气息的事务所,最后落在林小满身上。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林小满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顾小飞则下意识地挡在了放“记忆安抚共鸣器”零件的柜子前。苏晓推了推眼镜,冷静地与赵姐对视。老周默默地拿起工具,仿佛只是在整理,实则处于随时可以应对的状态。连“老板”都从猫爬架上抬起头,警惕地“喵”了一声。

“赵姐,”林小尽量保持镇定,“我们只是……在帮些小忙。”

“小忙?”赵姐微微挑眉,走到墙边,看着上面贴着的几张便签——有帮张奶奶找到走失的鹦鹉(靠听小区麻雀吐槽)、帮楼上邻居修好总在深夜发出怪响的水管(老周用能力感知到内部螺丝松动)等记录。“红光厂的能量淤塞点被疏导,和平戏院的记忆回响被安抚,这也是‘小忙’?”

她果然都知道。事务所的行动,一直在“都市小事管理局”的视线内。

赵姐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我这次来,不是来问责的。相反,我是来代表‘都市小事管理局’,正式向你们发出邀请。”

“邀请?”顾小飞脱口而出。

“没错。”赵姐从风衣内袋取出一份装帧简洁的文件,“鉴于你们展现出的,对‘小事能量’独特的应用天赋和处理城市能量异常的实际能力,管理局希望吸纳你们成为‘编外顾问’。我们会提供更全面的异常点位信息、必要的技术支援,以及……一定的行动经费。”

这无异于官方的“招安”。

事务所内一片寂静。成为“编外顾问”,意味着他们可以获得更多资源,更系统地处理问题,甚至可能接触到关于十年前实验、关于林小满父亲的更多核心信息。这对他们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林小满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父亲的线索,或许就在眼前。

然而,苏晓先开口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带着理性的质疑:“成为顾问,我们需要付出什么?接受管制?上交我们的能力数据?行动必须听从指挥?”

赵姐似乎预料到会有此问,回答得也很直接:“不需要上交核心数据,但需要定期汇报能量处理情况。在遇到重大或危险级异常时,需要优先服从管理局的调度和方案。毕竟,我们追求的是城市能量稳定的整体效益,有时……可能需要一些更高效,但或许不那么‘温和’的手段。”

她的话点明了关键——理念的冲突。事务所倾向于用“小事”的温暖去疏导、安抚,如同中医调理;而管理局,从赵姐透露的信息来看,可能更倾向于标准化、效率化的“手术刀”式处理,必要时甚至会采取强硬措施。

老周这时慢悠悠地开口了,他用那块旧绒布擦着手上的机油渍,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赵同志,我们这几个,就是习惯了自己琢磨,随手帮点小忙。林小子听猫吐槽帮人找东西,小苏泡咖啡让人说心里话,小飞跑腿顺带帮老人提菜,我家星星提醒同学别踩水坑,我也就修修车、搬搬东西。成了‘顾问’,戴了帽子,怕是这‘随手’的味道就变了。”

他的话道出了几人的心声。他们珍惜现在这种自由、贴近生活的方式。一旦被纳入体制,是否还能保持这份初心?是否还能为了一个走失的布娃娃、一次邻里的小摩擦而全力以赴?还是会被“重大异常”、“整体效益”所束缚,变成冰冷的处理工具?

林小满看着赵姐,脑海中闪过父亲可能的身影,又闪过十字路口那些呜咽的小动物意念,以及张奶奶找到鹦鹉时感激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赵姐,谢谢管理局的好意。”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但我们还是想保持现在这样。我们相信,‘小事’的力量,在于它的自发和真诚。如果变成了任务,恐怕……就不灵了。”

赵姐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似乎并没有期望一次就能成功,只是来投石问路。

“我明白了。”她将文件收回,“保持独立也好。不过,提醒你们一句,十字路口那个点,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那里的能量结构很脆弱,强行疏导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好自为之。”

说完,她再次深深看了林小满一眼,转身离开了事务所,如同来时一样干脆利落。

门关上,事务所内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截然不同。

“乖乖,官方招安啊!”顾小飞拍着胸口,“我刚才大气都不敢出!”

苏晓若有所思:“她最后那句话是警告,但也像是……提醒。十字路口的问题,可能比我们探测到的更复杂。”

老周点点头:“官家有官家的法子,我们有我们的土方子。不见得谁对谁错,路子不同罢了。”

夏晓星小声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

林小满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赵姐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拒绝了一次接近父亲过去的机会,但他并不后悔。他摸了摸蹭过来的“老板”,感受着它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

“好了,”他转过身,面对队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官方有官方的考量,我们有我们的坚持。现在,让我们集中精力,想想怎么用我们的‘土方子’,解开那个十字路口的‘死结’。”

新的挑战依旧,但他们更加明确了自己要走的路。这条路上,或许没有官方的光环和资源,却有着源于生活、回归生活的温度与力量。而这,正是“都市小事事务所”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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