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奔至成都码头时,晨雾尚未散尽。岷江水面浮着层薄纱,岸边停着艘乌篷船,帆上“蜀锦商队”四字在晨光里泛着暗红。
九皇子刚要唤人,宋锦秀忽然按住他的手腕,指尖朝船尾努了努——那里挂着串晒干的莲蓬,梗上却缠着半片染血的青布,正是藩王暗卫惯用的记号。
“船被动了手脚。”我低声道,腰间佩剑已悄然出鞘。
话音未落,码头上堆着的几捆蜀锦忽然炸开,藏在里面的黑衣人如狸猫般扑来,刀光在雾中划出冷弧。
九皇子翻身跃上旁边的货栈,抽出靴中短刀:“早知道这帮杂碎会跟来!”他身手却利落,避开迎面一刀时还不忘喊,“七哥,宋姑娘,往东边巷子撤!府尹的人该在那接应!”
宋锦秀白衣翻飞,竟从袖中抖出数枚银针,精准钉中两名黑衣人的腕脉。
“他们要的是玉佩!”她边打边退,月光石玉佩在衣襟下闪着微光,“别让他们近身!”
我挥剑格开直劈面门的长刀,忽觉手腕一麻——昨夜在青城山默念的心法竟自行流转,剑尖陡然变向,顺着对方刀势旋出个诡异的弧度,直挑其肋下空门。
这招式半是七皇子的剑法,半是小豆芽自己修炼的功法,竟让那黑衣人措手不及,闷哼着倒地。
浓雾中忽然传来号角声,东南巷口冲出队捕快,为首的正是成都府尹。
黑衣人见势不妙,竟摸出火折子要烧船。
宋锦秀足尖一点,飞身踹灭火折子,同时扬声道:“船不能留!去码头西侧,我外祖父当年藏过一艘快船!”
厮杀声渐歇时,晨雾已散。
府尹跪地请罪,九皇子摆摆手:“先办正事!”我望着被烧得焦黑的乌篷船,忽然想起张真人纸条上的话——“水路多诡,当借风而行”。原来他早料到有此一劫。
西侧芦苇荡里,果然藏着艘小巧的快船。
宋锦秀解开缆绳,白衣映着朝阳:“走!去汉口!”船桨入水时,我摸了摸怀中瓷瓶,和合丹的凉意透过布包传来,像在提醒着什么。
快船行至青衣江与岷江交汇处,水面忽然起了漩涡,船身剧烈摇晃。宋锦秀执桨的手猛地一紧:“不对,是暗桩!”话音未落,两岸芦苇丛中射出数支火箭,箭簇裹着硫磺,落在船板上便燃起蓝火。
“又是藩王的人!”九皇子抽刀斩断飞射而来的绳索,却见水面浮出几艘小艇,黑衣人手握钩镰枪,正往船边靠拢。
我挥剑劈落火箭,忽觉背后一凉——一名黑衣人已翻上船尾,长刀直刺宋锦秀后心。
“小心!”我飞身格挡,剑刃相撞的瞬间,对方手腕翻转,竟使出与我昨夜相似的诡谲招式。正错愕间,宋锦秀已旋身甩出银针,却被那人袖中飞出的青绸卷住。
“师妹,多年不见,你的针法倒没退步。”清朗的声音从黑衣人中传出,那人摘下面罩,露出张温润的面容,青衫在火光中格外醒目,腰间玉佩竟与宋锦秀的半块是同种玉质。
宋锦秀脸色骤变:“二师兄?你怎么会……”
青衫人轻笑一声,踢开身边的黑衣人:“师父偏心,把开启地宫的关键传给你,却让我守着这荒江野渡。如今藩王许我重掌宋家,师妹,何不交出玉佩,与我同享富贵?”
“外祖父的心血,岂能落入乱臣贼子之手!”宋锦秀的声音带着寒意,“你忘了师父说的‘守正辟邪’?”
青衫人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正与邪,本就是胜者说了算。”
他忽然扬手,数枚透骨钉朝我飞来,“七殿下,你体内的和合丹快失效了吧?若不交出玉佩,这江底便是你的葬身之处。”
我心头一震,他竟知晓和合丹的事。
电光火石间,青衫人已欺近宋锦秀,指尖直取她怀中玉佩。
就在此时,一道青影从斜刺里冲出,竹笛破空而来,精准打在青衫人手腕上。
“孽徒,竟敢勾结藩王!”来人亦是青衫,是那日救我们的人,他腰间竹笛刻着云纹,正是忘忧观的样式。
他一笛逼退青衫人,对宋锦秀道:“师父料到你会遇劫,命我沿江接应。”
青衫人见势不妙,吹了声呼哨,黑衣人纷纷退回小艇。“师妹,咱们地宫再见。”他冷笑一声,小艇很快消失在雾中。
九皇子喘着气问:“这位是?我想起来了是上次提醒我们听竹楼有危险的那位大侠!”
“我大师兄,苏墨。”宋锦秀敛了神色,“师父座下最擅奇门遁甲的便是他。”
“原来是大师兄呀!失敬失敬。”九皇子拱手道谢。
苏墨只是淡淡一笑,收起竹笛,目光落在我身上:“殿下和合丹需用晨露调和,方才那逆徒提到丹药,怕是早已在暗中窥伺多时。”
他望向江面薄雾,“前路更险,咱们得快些入长江。”
船重新起航,苏墨坐在船头调试竹笛,笛声清越,竟与忘忧观童子的调子遥相呼应。
宋锦秀望着师兄的背影,轻声道:“二师兄当年便是被他蛊惑,才堕入歧途……”
话未说完,江风忽然转急,像是在应和这未尽的叹息。
船行渐快,江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
苏墨忽然停了笛,指尖在竹笛云纹上轻轻叩击:“二师弟当年痴迷奇门阵法,总觉得师父藏了上乘心法,被藩王谋士几句‘得地宫者可得天下阵法秘录’便勾了去。”
宋锦秀低头摩挲着玉佩:“他从前最疼我,总把采来的野果塞给我……”话音未落,苏墨忽然起身,竹笛指向右侧水域:“小心,水下有东西。”
只见江面鼓起个暗涌,随即浮出张巨网,网眼缠着倒刺,正朝船底罩来。
苏墨足尖点船舷,飞身跃至网前,竹笛旋出青影,竟将坚韧的网绳生生绞断。
“是二师弟的‘锁江网’,”他落回船上,笛身已沾了水,“他这是铁了心要逼我们回头。”
九皇子往江中啐了口:“痴心妄想!等找到地宫证据,定要他好看!”
我望着被劈开的渔网沉入江底,忽然想起张真人纸条背面还有行小字——“蜀道虽难,人心更险”,此刻才算真正懂了其中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