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老将传阅过兵符,铁证在前,再无半分迟疑,齐齐跪倒在地:“臣等愿领兵清剿逆党,以正国法!”
甲胄碰撞声在殿内回荡,震得梁柱间的积尘簌簌落下。
父皇目光扫过阶下,沉声道:“传朕旨意——靖王总领京畿防务,封锁九门;七皇子持兵符调遣禁军,即刻查封相府及涉案藩王宅邸;宋锦秀携名册,协大理寺审讯人犯!”
旨意既下,禁军如潮水般涌出宫门。
我翻身上马时,腰间苍鹰穗与怀中铜匣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靖王的铁骑已奔至朱雀大街,火把连成的长龙照亮了半边夜空,与相府方向突然亮起的火光交相辉映——那是乱党狗急跳墙,竟想烧毁罪证。
“七哥,那边!”九皇子指着相府后墙的缺口,几名黑衣人影正翻跃而出。
我催马扬剑,体内双功内力流转如注,剑光劈开夜色,将为首者斩落马下。
苏墨已带着羽林卫堵住缺口,竹笛化作短棍,三两下便制服了试图逃窜的相党核心。
宋锦秀提着灯笼站在相府正厅,照亮了满墙的密信。
那些记录着藩王与北狄交易的账目、私兵调动的令牌,此刻都成了钉死他们的铁证。
“外祖父的仇,今日得报了。”她指尖拂过信上的血迹,月光石玉佩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至天明时,三十余位涉案官员尽数落网,藩王在京私兵被连根拔起。
当郑州推官与山匪首领被押至紫宸殿,望着张若兰呈上的账册与烧焦的密信,终于瘫倒认罪,将藩王如何勾结北狄、相党如何筹备粮草的细节和盘托出。
翌日,父皇登城楼昭告天下。
兵符、盟书、脚踏弩、密信……所有证物一字排开,百姓围观时的怒骂声浪几乎掀翻城门。
张若兰扶着父亲站在人群前,看着罪臣被押赴刑场,轻声道:“郑州衙署的火,终究烧不毁公道。”
我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
苏墨的竹笛响起,还是忘忧观的调子,却多了几分安稳。
宋锦秀的白衣在风里飘动,九皇子站在我的身侧,他的幽香时不时袭来,我已经可以应对自如了。
腰间的苍鹰穗被晨露打湿,我忽然发觉,早已分不清是七皇子的指节在摩挲穗子,还是小豆芽的习惯使然——或许本就不必分清。
秋风卷着新谷的香气掠过城楼,父皇的声音传遍开封城:“免今年秋税,以安民心!”
欢呼声中,我摸出怀中的和合丹瓷瓶,将最后半粒药丸抛向风中。
双魂相融,功法合一,真正的力量从不是丹药维系,而是此刻护着这万里秋收的决心。
城楼下,张知州父女转身离去,背影融入熙攘的人群。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每个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暖意,也带着一个王朝重归安宁的重量。
“不是说好等事情了结后,一起喝梅子酒吗?”九皇子在我耳边嘟囔了一句,脸上带着笑意,这是打趣我!
我望着张若兰转身离去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情愫在胸中升起。
喉间发紧,那句“不是说好要喝蜀地的梅子酒吗?怎么走了?”脱口而出时,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怅然。
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正准备转身回宫,耳畔却传来熟悉的马蹄声。
抬眼望去,夕阳里,张若兰骑着那匹雪骢马疾驰而来,裙摆翻飞如白蝶。
她勒住缰绳,马首人立而起,她却稳稳坐在鞍上,笑眼弯弯:“谁说要走了?刚去马厩换了匹快马,免得你等急了。”
“想不到你的马已经骑的如此好了!”我不禁想到从山匪手里救她时,她还只会慢骑。
我喉头一动,一些记忆碎片涌上心头,她曾经为追一只白狐坠了马,是我扑过去将她从惊马前推开,自己被马蹄蹭到后背,养了三个月;还有狩猎时,误入山林,她中瘴气,是我背着她在密林里走了出来……
那些碎片般的记忆混着小豆芽的懵懂,在胸腔里翻涌。
原来我们有这么多的过往。
“梅子酒呢?”她翻身下马,发丝沾着金辉,伸手来拽我的袖子,指尖温度透过衣料传来。
“在书房冰着。”我反手握住她的手。
两种记忆在此刻交融,七皇子的沉稳与小豆芽的雀跃奇异地糅合在一起。
“再晚来片刻,我就要让内侍去寻你了。”
她挑眉笑:“怕我又闯祸?”
“是怕你忘了约定。”我牵着她往书房走,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处,分不清哪部分是七皇子,哪部分是小豆芽。或许本就不必分清,就像此刻握着她的手,温暖而笃定,这便够了。
刚走到回廊拐角,就听见九皇子咋咋呼呼的声音:“七哥!张姑娘!你们俩偷偷摸摸说什么呢?”
转头一看,他正拽着宋锦秀的袖子,身后跟着苏墨。
九皇子挤眉弄眼地冲我使眼色,又拍了拍张若兰的马背:“张姑娘这马不错啊,比我那匹乌云踏雪还俊——哎,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说梅子酒?算我一个!”
宋锦秀无奈地挣开他的手,白衣在暮色里泛着柔光:“九殿下就知道吃。”
她看向张若兰,“张小姐,幸会。”
张若兰点头:“宋姑娘,幸会。”
我向张若兰介绍了苏墨,他们彼此颔首。
苏墨抱着竹笛,他的青衫被晚风掀起一角,他望着我与张若兰交握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只淡淡道:“梅子酒若够,分我半壶。”
九皇子立刻嚷嚷:“凭什么你也有份?我要一整壶!”
我笑着松开张若兰的手,往书房方向偏了偏头:“酒管够,但得听我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九皇子凑上来。
“六岁那年,有个小丫头偷了御膳房的梅子,非要拉着我去假山后酿梅子酒,结果被嬷嬷逮住,她却把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
我看向张若兰,她脸颊微红,却仰头道:“明明是你说‘男子汉要护着小丫头’,才让我先走的!”
宋锦秀捂嘴轻笑,苏墨的竹笛在掌心转了个圈,九皇子拍着大腿笑:“原来七哥也有怂的时候!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一起玩的?”
暮色漫进回廊,将五人的影子叠在青砖上。
风吹过,带着书房方向飘来的梅子酒香,混着远处稻田的清芬。
我忽然觉得,所谓圆满,大抵就是这样——并肩闯过刀光剑影的人,此刻能围坐一处,听着陈年旧事,等着一壶温好的酒。
“走了,喝酒去。”我率先迈步,身后传来九皇子与张若兰拌嘴的声音,宋锦秀的轻笑与苏墨竹笛的轻响交织,像一首最安稳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