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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的轮胎碾过便利店的碎玻璃,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刘梦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后视镜里那截带着月牙疤的胳膊还搭在后备箱上,指节叩击金属的节奏突然变快,像在催促,又像在倒数。

它在跟着我们。林砚秋摸着锁骨处的红痕,那里的枪伤印记正发烫,仿佛有颗子弹嵌在皮肉里。仪表盘上的白虫已经退去,但塑料面板的裂缝里还残留着黑血凝固的痕迹,像道永远合不上的伤口。

刘梦突然猛打方向盘,车子冲上条岔路,轮胎卷起的泥水溅在路边的白桦树上。她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那截胳膊,突然从腰间摸出副手铐,声锁在后备箱的挂钩上。叩击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骨头摩擦金属的刺耳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备箱里挣扎。

三年前救那个孩子时,我见过这东西。,她扯了扯衬衫领口,露出左肋的伤疤,那孩子被暗流卷进河底的溶洞,里面全是这种白虫。它们钻透我的潜水服,专往我断过肋骨的地方钻,就像......在找合适的骨头当笛身。

周野突然指着窗外,副驾驶座的玻璃上不知何时爬满了青灰色的手印,每个掌纹里都嵌着细小的白虫。那些手印正随着车速拉长,变成条条扭曲的影子,贴在车窗上缓缓蠕动。

它们在引路。陈默突然开口,他举着那把沾着肉泥的地质锤,锤头的暗红色正在变黑,这些东西的方向是一致的,都在往黑石坡走。

刘梦的脸色沉了下去。黑石坡在黑水河上游,那里是片废弃的矿区,三十年前发生过矿难,据说几百个矿工被埋在地下,从此成了禁地。她突然踩下刹车,车子在泥泞里打滑,最终停在片阴森的树林前——树干上刻满了和骨笛相似的纹路,每个树洞里都插着半截白骨。

这里是先民的祭祀遗址。刘梦捡起块碎骨,断面处有明显的人工打磨痕迹,县志里记载过,黑石坡下有座地下祭坛,用矿工的尸骨扩建过。

话音未落,后备箱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手铐链条崩得笔直,金属摩擦声里混着水草拖拽的沙沙声。刘梦拔枪转身的瞬间,后备箱盖地弹开,那截带着月牙疤的胳膊已经不见了,挂钩上只缠着圈湿漉漉的黑发,发丝间缠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是七个穿着矿工服的男人,站在黑石坡的矿洞前,每个人的胸前都别着支骨笛。林砚秋突然指着照片角落,那个戴眼镜的年轻矿工手背上,赫然有个月牙形的疤。

是他。周野的声音在发抖,黑水河里拽着我脚腕的浮尸,就是这张脸。

骨笛的嗡鸣突然从矿洞深处传来,比仪表盘里的声音更沉,像是有无数支骨笛在同时吹奏。刘梦打开手电筒照向洞口,光柱里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白虫,它们在空中组成个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能看见支巨大的骨笛,笛孔里嵌着颗颗惨白的眼球。

进去。刘梦突然把证物袋塞进林砚秋手里,断裂的骨笛正在袋中剧烈震动,断口处的血肉开始发光,这东西能引着我们找到主祭坛。当年矿难的幸存者说过,地下祭坛的中央插着支用万人骨拼出的巨笛,那些白虫就是从笛眼里爬出来的。

陈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心不知何时爬满了白虫,那些虫子正在皮肤下织成个螺旋形的图案,和周野脚踝的疤痕一模一样。它们在标记祭品。他声音发颤,刘警官,你的肋下......

刘梦低头看向衬衫,左肋的伤疤处正鼓起道长条,像有支骨笛要从皮肉里钻出来。她突然掏出瑞士军刀划向伤疤,涌出的不是血,是数不清的白虫,虫群落地的瞬间,竟在泥地上拼出祭品已满四个字。

还差一个。林砚秋突然开口,她的手机不知何时亮了,屏幕上的黑水河照片里,三支骨笛旁多了个模糊的人影,刚才便利店的影子,有四个。现在......

她的话卡在喉咙里。手电筒的光柱突然照到旁边的树干,四人的影子正映在树上,其中刘梦的影子胸口处,插着支正在滴血的骨笛。

突然一声狼嚎从矿洞深处传来,震得树叶簌簌作响。刘梦猛地关掉手电筒,黑暗中亮起数十对幽绿的眼睛,那些狼的皮毛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每只狼的嘴里都叼着截白骨,骨头上还缠着水草。

是矿难时死的狼。刘梦的声音压得很低,她慢慢举起枪,当年矿区养了群狼看守,矿难后全被淹死在地下河。它们的骨架被白虫寄生了,现在成了祭坛的守卫。

最前面的狼突然咧开嘴,露出嘴里的白骨——那不是动物的骨,是段人类的指骨,指节处有个月牙形的疤。它猛地扑过来的瞬间,刘梦扣动扳机,子弹打穿狼头的刹那,无数白虫从伤口里喷涌而出,在空中组成支微型骨笛,尖啸着刺向林砚秋的眼睛。

小心!周野突然把她推开,骨笛擦着林砚秋的脸颊飞过,插进旁边的树干里。他的手背被划开道口子,鲜血滴在地上的瞬间,那些狼突然变得狂躁,绿幽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伤口,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低吼。

它们怕血。陈默突然想起什么,他夺过刘梦的瑞士军刀划向自己的手心,鲜血滴在地质锤上,锤头的肉泥突然开始蠕动,变成条细小的白虫,不,是怕带骨伤的血。

刘梦突然拽住他往矿洞里退,狼群已经堵住了退路,每只狼的肚子都在鼓鼓囊囊地动,像是吞了什么活物。她往身后的矿洞深处瞥了眼,那里的黑暗中隐约有笛声传来,调子和收音机里的《送别》一模一样。

进祭坛。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只有主祭坛能暂时镇住它们。当年救的那个孩子说过,祭坛中央的巨笛能发出让白虫蛰伏的频率,但需要......

她的话被声狼嚎打断。最胖的那只狼突然炸开,白虫像喷泉般涌出,在空中拼出个模糊的人影——穿着警服,左肋有道疤,正是便利店冰柜里那具尸体。

需要祭品的血启动。刘梦突然笑了,她摸向肋下的伤疤,那里的皮肤正在透明化,能看见里面有支成型的骨笛,我弟弟的尸体,昨晚在主祭坛找到了。他的胸腔里插着支骨笛,笛孔里全是我的头发。

矿洞深处的笛声突然拔高,狼群集体后退了半步,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咽。刘梦抓住这个间隙冲进矿洞,林砚秋三人紧随其后,身后传来狼爪抓挠岩石的声音,混着白虫爬行的沙沙声,像有无数东西在追赶。

矿道里弥漫着河水的腥气,岩壁上渗出黑红色的液体,顺着石缝往下流,在地上汇成条条小溪。刘梦的手电筒光柱突然照到块警示牌,上面的字迹被腐蚀得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见地下河三个字。

她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听着什么,水在涨。

确实有水流声从深处传来,还混着骨头碰撞的脆响。陈默突然指着头顶,岩壁上挂着无数具矿工的骨架,每个骷髅的嘴里都插着支骨笛,笛孔里钻出的白虫正顺着岩壁往下爬,在他们周围织成个巨大的网。

它们在织茧。周野的声音发颤,他的脚踝突然疼起来,螺旋形的疤痕正在变红,像河底的浮尸那样,把我们包在里面当祭品。

刘梦突然举起证物袋,断裂的骨笛已经完全拼接好,笛身上的血肉变成了暗红色,像有人的手指反复摩挲过。它在指路。她调转方向往水流声更响的地方走,笛身指向的方向,就是主祭坛。

矿道尽头突然开阔起来,出现个巨大的溶洞。洞顶垂下无数根石笋,每根都像支倒悬的骨笛,石笋尖端滴落的水珠砸在地上,发出和骨笛相同的音调。溶洞中央有个圆形的石台,上面插着支两人高的巨笛,笛身由无数截骨头拼接而成,每个骨节处都嵌着颗眼球,正幽幽地盯着入口。

万人骨笛。刘梦的声音有些发抖,她指着巨笛底座,那里堆着层层叠叠的尸体,最上面的具穿着警服,左肋有道狰狞的伤疤,我弟弟......

她的话没能说完。溶洞深处突然传来狼嚎,七八只狼从黑暗中窜出来,挡在巨笛前,每只狼的背上都骑着个白虫组成的人形,手里举着支微型骨笛。

它们在保护祭坛。陈默举起地质锤,锤头的肉泥突然滴落,砸在地上的瞬间,巨笛发出声震耳欲聋的嗡鸣,所有白虫都停下了动作,这东西和巨笛有感应!

刘梦突然掏出配枪,子弹射向巨笛底座的尸体堆,随着声巨响,尸体堆里涌出股黑红色的河水,里面漂浮着无数截白骨。她拽着林砚秋往石台跑,快!用骨笛的断口碰巨笛的笛孔,当年那个孩子就是这么让白虫退去的!

林砚秋刚举起证物袋,最前面的狼突然扑过来,白虫组成的人形手里的骨笛直刺她的胸口。周野猛地扑过去挡在她身前,骨笛刺穿他肩膀的瞬间,他看见笛孔里爬满了白虫,正在往自己的伤口里钻。

月牙疤......他突然笑了,指着自己的手背,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月牙形的红痕,原来我早就被标记了。

巨笛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所有白虫都开始疯狂蠕动,狼背上的人形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矿工的尸骨。刘梦趁机拽着林砚秋跳上石台,证物袋里的骨笛突然剧烈震动,断口处的血肉变成金色,像有团火焰在里面燃烧。

就是现在!

林砚秋将骨笛的断口对准巨笛的笛孔,接触的瞬间,有道金光从笛孔里喷涌而出,照得整个溶洞如同白昼。巨笛开始剧烈震动,组成笛身的骨头在金光中分离,露出里面根雪白的主骨,上面刻满了和刘梦肋下相同的疤痕。

刘梦盯着那根主骨,突然扯开自己的衬衫,左肋的伤疤正在发光,和主骨上的刻痕完全吻合,先民的第一支骨笛,用部落首领的肋骨做的。这些白虫,是首领的执念化成的。

金光中,所有白虫都开始往巨笛里钻,像被什么东西吸住。狼群发出痛苦的哀嚎,身体在金光中融化,露出底下矿工的白骨,骨头上刻着的编号正在慢慢清晰——和刘梦证件上模糊的编号,属于同个批次。

矿难不是意外。刘梦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摸着巨笛的主骨,那里的刻痕正在和自己的伤疤产生共鸣,是祭祀。当年的矿工发现了祭坛,想毁掉它,结果被当成了新的祭品。

周野突然指向溶洞入口,那里的黑暗中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举着支骨笛,正是手机照片里那个戴眼镜的矿工。他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透明,最后化作缕白烟,钻进巨笛的笛孔里。

他在谢我们。林砚秋轻声说,她的锁骨处,月牙形的红痕正在消退,所有被当成祭品的人,都解脱了。

金光渐渐散去,巨笛重新变回无数截骨头,散落在石台上。刘梦捡起证物袋,里面的骨笛已经变得通体雪白,断口处的血肉消失无踪。她突然笑了,左肋的伤疤彻底消失,皮肤光滑得像从未受过伤。

结束了?陈默举着地质锤,锤头的肉泥已经干透,变成层灰黑色的粉末。

刘梦刚要回答,溶洞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头顶的石笋开始往下掉。她脸色骤变,快走!祭坛毁了,溶洞要塌了!

四人拼命往矿洞外跑,身后传来岩石坍塌的巨响。跑出树林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暖洋洋的。

越野车还停在原地,后备箱盖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道淡淡的手铐印痕。林砚秋突然看向手机,屏幕上的黑水河照片里,三支骨笛已经消失,只有平静的河面,映着四个清晰的倒影。

真的结束了。周野摸着自己的肩膀,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个浅浅的疤痕,像支微型的骨笛。

刘梦发动车子,收音机里传来正常的早间新闻,主持人正在播报黑水河边的浮尸案告破,凶手是名精神失常的渔民。她笑了笑,转动方向盘往市区开去。

路过黑石坡的路牌时,林砚秋突然瞥见后视镜,里面映着个模糊的影子,坐在后排座位上,手里举着支透明的骨笛,正对着她微笑。

她猛地回头,后排空空如也。

收音机里的新闻突然被段杂音打断,接着响起段熟悉的旋律——用骨笛吹奏的《送别》。

刘梦紧握着方向盘,双手开始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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