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柱听见第一声闷响时,正在给虎娃演示“灵气劈柴术”。斧头落下的瞬间,远处的“情绪山”突然抖了三抖,惊飞的山雀群遮住了半边天。虎娃望着震动的山体,手里的木柴滚进泥里:“柱哥,山在发脾气?”
秋生的信鸽紧急降落,带来邻村的消息:“情绪山的灵脉异动,已有村民被震飞的巨石砸伤!”陈二柱皱眉,想起三年前赤阳教曾在山中埋下“郁气蛊”,虽已清除,但山体似乎仍在吸收凡人的负面情绪。他摸出《青囊真解》,“地灵篇”的字迹泛着红光:“山灵者,集众生之念而生,喜则草木荣,怒则地火喷。”
山脚下,李寡妇抱着头蹲在路边:“我只是跟王婶吵了两句……山怎么就……”她的声音里带着自责,而不远处,王大爷正对着山体作揖,旱烟袋在手里抖得厉害。陈二柱挥手布下安抚阵,灵气化作稻穗轻轻裹住众人:“不是你们的错,是山积压了太多情绪。”
虎娃突然指着山顶惊呼,那里浮现出一张由云雾凝成的巨脸,眉头紧皱,嘴角下撇,正是村民们常见的“愁容”。山体再次震动,这次竟咳出了黑色的烟雾,烟雾中夹杂着无数透明的“怨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映着村民争吵、哭泣的画面。
“柱哥,那是咱们的坏情绪!”虎娃惊呼。陈二柱点头,灵气在指尖凝成话筒形状——那是虎娃教他的“扩音术”:“乡亲们!把你们的烦恼都喊出来!对着山喊!它会帮你们消化!”
王大爷第一个站出来,拄着拐杖对着山吼:“老婆子!你走后,旱烟袋都没人给我擦!”吼声里带着埋怨,却也带着思念。话音刚落,山顶的愁容竟舒展了几分。李寡妇见状,也鼓起勇气:“王婶!我不是故意抢你家鸡食的!就是看你最近不理我,心里慌……”透明的怨气泡在她的话音中破裂,化作无害的水雾。
陈二柱望着渐渐平静的山体,忽然感到一阵疲惫。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连续三天没合眼,既要炼药又要处理山灵异动。虎娃递来一块桂花糕,少年的眼神里带着担忧:“柱哥,你也喊喊吧,别憋着。”
“我……”他望着云雾巨脸,忽然想起老娘临终前未说完的话,想起仙门长老的冷言冷语,想起每次深夜炼药时的孤独。这些情绪像块石头压在心底,此刻竟在虎娃的目光中,渐渐松动。
“我累了。”他对着山轻轻说,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脆弱,“想老娘了,想能睡个安稳觉,想……”话未说完,山顶的巨脸竟落下泪来,泪水化作金色的雨,洒在他肩头。陈二柱愣住,听见山体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回应他的心声。
“原来山也会累。”虎娃小声说,将头靠在他肩上。陈二柱笑了,摸出灵气稻刃,对着旁边的枯树挥去——不是为了砍树,只是想发泄积压的情绪。刀刃过处,枯树竟开出了粉色的“解语花”,每片花瓣上都映着他与村民相处的温暖画面。
山灵的巨脸突然露出笑容,云雾化作温柔的手掌,轻轻抚摸每个村民的头顶。那些曾被它吸收的负面情绪,此刻化作漫天的“心花”,每朵花都带着不同的香气:王大爷的旱烟味、李寡妇的桂花香、虎娃的糖果甜。
“柱哥,山笑了!”虎娃指着山顶。陈二柱望着绽放的“心花”,忽然明白:无论是人是山,都需要发泄情绪的出口。真正的强者,不是压抑情感,而是学会与情绪共处,像稻子接受风雨,却依然向上生长。
《青囊真解》在此时翻开,“地灵篇”后新增了“山语章”,配图是他站在情绪山前,周围村民各自以自己的方式发泄情绪,而山灵化作慈爱的巨人,用手掌接住他们的烦恼,掌心开出的“心花”正飞向每个仰头的人。
秋生望着满山的花感慨:“柱哥,你这哪是治山,分明是治人心。”陈二柱摇头,拾起虎娃掉落的铜锣,轻轻敲了一下——钟声里带着释然,也带着对人间百态的接纳。山鸣谷应,钟声与山灵的低吟共鸣,竟化作一首舒缓的曲子,抚平了最后一丝焦虑。
暮色中,村民们带着“心花”回家,李寡妇和王婶手挽手走在前面,王大爷的旱烟袋终于不再颤抖。陈二柱望着情绪山,发现山体的裂痕里长出了新的草药,那是山灵送给他们的“谢礼”。
山风掠过,带来“心花”的香气。陈二柱摸了摸虎娃的头,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柱哥,以后咱们每天都来喊一喊吧!”他笑着点头,望向漫天星斗,忽然觉得心底的那块石头,已经化作了滋养万物的春泥。
原来,这天地间最强大的治愈力,从来不是强行压制,而是让一切情绪都能找到出口——就像山会哭会笑,人会怒会叹,而他的道,就是守护这份真实的、鲜活的、充满人间烟火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