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柱蹲在灵田埂上,用灵气给稻穗点上“假死斑”时,虎娃抱着陶罐蹲到他身边:“柱哥,这苦汁抹多了,稻穗会真的枯萎吧?”少年的鼻尖沾着草汁,像只偷喝蜜的小兽。陈二柱笑着摇头,指尖的稻穗瞬间耷拉下脑袋,谷粒表面泛起灰斑——这是他跟秋生学的“草木障眼法”。
远处传来铜锣声,捕头带着衙役进村,腰间的官印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疼。李寡妇隔着墙骂:“又来收‘灵田税’,当咱们种的是金子?”王大爷往地上啐了口烟渣:“去年说‘每亩三钱’,今年变‘五钱’,后年怕不是要把地刨了卖!”
捕头在灵田前停下,用官靴踢了踢稻穗:“陈仙长,听说你这田能产夜光稻,一颗米顶十斤粮?按朝廷律例,灵产需缴‘仙赋’,每亩……”“大人且看。”陈二柱挥袖扫过稻田,原本金黄的稻穗瞬间变得枯黄,谷粒轻轻一捏就碎成灰,“不知为何,今秋灵气逆行,稻子都中了‘虚耗症’。”
捕头皱眉,捡起灰粒放在鼻尖闻——竟真有衰败之气。虎娃适时咳嗽两声,从袖中抖落些“病稻粉”:“大人小心,秋生哥说这病会传人,张婶家的鸡都病死三只了。”衙役们连忙后退,捕头的官印险些掉在地上。
“既、既然如此……”捕头擦了擦汗,“今年的仙赋便……”“慢着。”村口传来轿帘翻动声,乡绅周老爷拄着金丝眼镜走来,“本县听闻陈仙长善用灵气,不如……”他指了指自己的秃脑门,“帮周某催生些头发?若成,仙赋可免三成。”
陈二柱望着周老爷头顶的“不毛之地”,灵气在指尖凝成稻芒。虎娃突然惊呼:“柱哥!你灵气怎么变黑了?”只见稻芒上缠绕着黑气,竟是赤阳教的“腐灵咒”。周老爷脸色大变,连滚带爬地后退:“妖人!果然与邪修勾结!”
“周老爷说笑了。”陈二柱反手将黑气收入玉瓶,“这是在下今早从山匪那缴获的,正打算送官呢。”他抛过玉瓶,捕头接过时被寒气激得哆嗦——瓶中分明是他昨晚与山匪分赃的证据。
暮色降临时,捕头悄悄溜进茧居。他卸了官服,露出里面磨破的中衣,活像个普通老农:“陈仙长,周某知错了……那灵田税实在是上官逼迫,小的若不照办……”他掀起裤腿,膝盖上有道鞭痕,“这是昨日挨的板子。”
陈二柱递过杯“忘忧茶”,茶香中混着稻花的清甜:“我知道。官府的文牒像蛛网,缠住的不只是百姓,还有你们。”他挥袖显出灵田的幻象,稻穗们竟化作捕快们的脸,每个都挂着疲惫与无奈。
“大人看这稻穗,”陈二柱指着幻象,“若压得太狠,穗头会折断;若松松土、浇浇水,反而能结出好谷。”捕头恍然大悟,掏出官印拍在桌上:“仙长教我。”
三日后,新的文牒传到村里:“灵田灾荒,赋税全免,着地方官开仓赈济。”虎娃念着告示蹦蹦跳跳,李寡妇把文牒贴在灶台边:“比灶王爷的画像还管用!”陈二柱望着捕头在粮仓前忙碌的身影,发现他腰间的官印上,竟刻了小小的稻穗纹路。
《青囊真解》在此时翻开,“官途篇”后新增了“野政章”,配图是他站在灵田中央,捕头和乡绅跪在两侧,手中捧着“免税书”,而稻穗们抬起头,谷粒上折射着百姓的笑脸。秋生望着插图轻笑:“柱哥,你这是把公堂搬到了田里。”
山风掠过,带来新收的稻花香。陈二柱坐在晒谷场上,虎娃趴在他膝头打盹,少年的口水滴在他衣角。远处,捕头正帮王大爷挑水,周老爷在教李寡妇的儿子认字,衙役们则跟着秋生辨认草药。
原来,有些“政府的事”之所以“烦人”,不是因为规矩本身,而是执规矩的人忘了——规矩是稻场上的石磙,用来碾出好米,而不是压碎人心。当执磙人学会弯腰扶犁,这世道,也就少了些“烦人”的事,多了些“暖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