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法又是畅快地大笑几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只觉浑身舒泰。
“痛快!当真是痛快!”
他重重放下茶杯,虎目之中神光湛然。
“想当初老夫在西北,受那些腌臢小人气。”
“如今林小子整顿朝纲,岳小子又能征善战,两路齐出,打得金人屁滚尿流,当真是给老夫出了口恶气!”
他意犹未尽,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安:
“处玄,依你之见,此战过后,那西夏......”
陈安见他这般模样,哪里还不知其意.
脸上露出一抹狭促笑意,打趣道:
“经略这是...手痒了?”
“屁!”
刘法一瞪眼,中气十足。
“老夫是见不得那帮党项蛮子,趁我中原内乱之际抢夺故土,眼下居然还能蹦跶的欢!”
他神情一肃,沉声说道:
“如今林冲已成太尉既执掌大权,岳飞又所向披靡。”
“待平了金人,这西夏之患,亦断然不能再留!”
老将军缓缓起身,拍了拍胸膛。
“到时候,若是林太尉还信得过老夫这把老骨头,老夫定要再披挂上阵,亲手为大周,为这天下,平了此獠!”
“经略老当益壮,雄心不减当年。”
陈安见他并非一时戏言,而是发自肺腑的战意,亦是微微颔首,为其添满茶水。
“不过经略既有此志,小子自当是支持的。”
“哈哈哈,好!”
刘法闻言大喜,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到时候,便要靠你小子发力了。”
又畅谈片刻,刘法只觉念头通达,起身告辞。
“听曲的时间到了,老夫便也不扰你清幽。”
说罢,便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背负双手,步履轻快地离了竹林。
“师父,他...很高兴。”
金灵望着那道苍劲的背影,轻声发问。
“夙愿将了,自然高兴。”
陈安淡然一笑,收回目光,落在金灵身上。
“走吧,带你去见另个小姑娘,想来你一定会很喜欢她。”
他领着金灵,自后山竹林缓缓行出。
绕过忘机庐,往山庄前院那片桃园行去。
尚未走近,便听得一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遥遥传来。
“三叔,你回来啦!”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便从里面一阵风也似的冲了出来。
正是一年多不见,已经长高了不少,成了小姑娘林朝英。
她本是满心欢喜地扑向陈安,可跑到近前,却又猛地刹住脚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落在了金灵身上。
她歪着头,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大姐姐。
“三叔,这位姐姐好漂亮,是仙女吗?”
金灵亦是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粉嫩的小丫头。
只觉其身上有股说不出的灵动机敏,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陈安见状,不由莞尔,轻咳一声,温声介绍道:
“她叫金灵,是你叔父我新收的弟子,日后便住在山庄里。”
复又对金灵道:
“这是朝英,你林冲师伯的女儿,按辈分,你当唤她一声师侄。”
“师侄?”
金灵似懂非懂地轻声重复,随后对着林朝英似模似样地微微颔首。
“你好。”
“金灵师叔?”
林朝英眨了眨眼,小脸上满是新奇。
她本就古灵精怪,非但不怕生。
此时反而上前一步,熟稔地拉住了金灵的手。
“师叔你好,我叫林朝英!”
她仰着小脸,笑得眉眼弯弯。
“你也是来跟三叔修行的吗?三叔可厉害了!”
金灵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微微一怔,一时忘了甩开。
只是任由那只温热的小手牵着自己,感受着那份纯粹的善意。
“朝英,你金灵师叔初来山庄,人生地不熟。你便带她在庄中四处逛逛,熟悉一番。”
陈安见两人一见如故,亦是心中含笑,温声吩咐道。
“好呀!”
林朝英闻言,更是欢喜,当即应下。
“金灵师叔,我带你去抓鱼、看鸟、逛闹市,每天到了完善山庄外就可热闹了,比汴梁城里面还要热闹......”
她叽叽喳喳嘀咕个不停,同时拉着金灵便往山庄深处跑去。
金灵回头望了陈安一眼,见他含笑点头,便也放下了心中那丝拘谨。
放松思绪,任由这个精力旺盛的小丫头拉着自己,走向远方。
陈安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脸上笑意久久不散。
半晌后。
他缓缓转身,目光投向桃山之巅。
山风拂过,似有故人叹息。
理了理衣衫,步履从容,独自一人,拾级而上。
桃山之巅,清风徐来。
那株半灵桃树愈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桃树下,简朴的新坟静静伫立,一如曹真人离去时的安详。
陈安立于坟前,自袖中取出一只酒葫芦。
拔开塞子,将清冽的浊酒缓缓倾洒于坟前新土。
“曹真人。”
他声音平淡,仿佛只是在与故人闲话家常。
“晚辈来看你了。”
席地而坐,背靠桃树,仰头饮了一口酒,目光望向遥远的北方。
“如今北伐已起,金人败退不过是早晚之事。”
“二哥整顿朝纲,新政推行,虽有阻碍,然大势已成。这天下,或可迎来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陈安收回目光,轻抚身旁的桃树树干,又看了看脚下的新坟。
“真人所憾,不过是此生未能得见大道。”
“然新法已立,如今天地清明,待这世间再无纷争,我辈求索之路,当会平坦几分。”
“真人于此,与这桃树为伴,当可安息了。”
陈安默然静坐,任凭山风吹拂,衣袂飘飘,久久不语。
正自沉思间,忽闻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吱吱”声响,伴随着枝叶的剧烈晃动。
一道矫健的白色身影自山林间一跃而出,几个起落便已窜至山巅。
正是许久未见的白猿悟空。
悟空甫一落地,便瞧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顿时发出一阵欢喜的叫声。
快步上前,对着陈安连连作揖,口中不住称呼:
“师父、师父......”
“悟空,许久不见,你倒还是这般模样。”
陈安笑笑,伸手拍拍它毛茸茸的脑袋。
悟空似是极为受用,眯起眼。
片刻后挺起胸膛,示意陈安看向自己。
“哦?”
陈安闻言,心中微动。
浩瀚的神念如水波般悄然扫过,落在了悟空身上。
“这气机流转......”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只见悟空体内,那枚他早年间用做实验在其身下布置的符箓真种,此刻光华流转,圆融无碍。
其气机之强盛,赫然已是稳稳踏入了新法的二境当中。
“居然已破入二境了?”
陈安当真是有些惊讶了。
他缓缓颔首,心中了然,亦是颇感欣慰。
“果然,似悟空这般的天地生灵,本就与万物之性相合,修行此法,反倒比常人更快,事半功倍。”
想那清风苦修至今,也不过是将将摸到二境的门槛,悟空却已然稳固了。
“不错,不错。”
陈安赞许地点了点头。
“既已修有所成,便当勤修不辍,日后亦有你的造化。”
悟空听懂了夸奖,得意地捶了捶胸膛,引得陈安一阵轻笑。
他缓缓起身,望了望这生机勃勃的桃树,又看了看灵性十足的白猿,最后目光落在那安详的坟茔上。
“新法已立,新芽已生。”
“这方天地,终归是不同了。”
陈安掸了掸衣衫,转身缓步下山。
白猿悟空抓耳挠腮,欢喜地跟在了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