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大营的篝火在残夜里噼啪作响,火星溅起又迅速湮灭在微凉的风里。
鲁雄身披玄色战甲,甲叶上还凝着未干的露水,他负手立在中军帐外,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营垒轮廓,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土行孙那番来去如风的夜袭犹在眼前,青铜遁地时激起的尘土仿佛还沾在衣袍上,更别提被救走的那员阐教弟子——这无疑是给商军的防线撕开了一道刺眼的裂口。
“鲁元帅。”帐帘被掀开,张桂芳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沉稳。他刚巡营回来,头盔上的红缨微微下垂,“营中值守已加倍,土行孙短时间内应不会再冒进。只是……”他目光转向帐内角落,那里隐约能听见铁链拖地的轻响,“辛免、方弼、武吉这三人,留在营中终究是祸患。”
鲁雄转过身,与张桂芳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忧虑如出一辙。
“桂芳所言极是。”
他沉声道,“土行孙能救走偏将,难保阐教不会再派更强的角色来劫囚。
这些西岐将领在营中多待一日,咱们便多一分风险,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帐内烛火摇曳,映得两人面容忽明忽暗。张桂芳走到案前,手指叩了叩摊开的舆图,
“朝歌那边催问战事的文书已递到半途,若能将这三员大将押送回去,既是战绩,也能解了眼前的隐患。只是押送之人需得稳妥,兵力也得充足。”
“我意已决。”鲁雄抬手按住腰间佩剑,语气斩钉截铁,“让我的副将黄明去。他随我征战多年,行事谨慎,又通晓骑兵调度,三千铁骑护持,想来万无一失。”
张桂芳颔首应道:“黄将军确是最佳人选。明日天未亮便启程,借着晨雾掩护,能减少被西岐游骑察觉的可能。囚车务必加固,铁链缠上三道,再派精锐亲兵贴身看守。”
次日凌晨,启明星还悬在天际,商军大营侧门便悄然打开。
黄明一身劲装,跨坐在乌骓马上,腰间横刀寒光凛冽。
他抬手一挥,三百名手持长戈的步兵率先开路,随后便是三辆囚车缓缓驶出——辛免怒目圆睁,双手死死攥着囚车木栏;方弼身材魁梧,虽被铁链缚住,仍时不时挣扎着发出闷吼;武吉则闭目沉思,脸上看不出喜怒,只眉宇间藏着一丝隐忍。
三千骑兵紧随其后,马蹄踏在晨露浸润的土地上,只发出沉闷的声响。
“出发!”黄明低喝一声,乌骓马率先向前奔去,队伍如一条黑色的长龙,迅速消失在旷野的晨雾中。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队伍离开大营三里之外,一道青色身影悄然出现在远处的山岗上。
文殊广法天尊立在松枝间,拂尘轻挥,目光穿透薄雾,将囚车中的三人与领队的黄明看得一清二楚。
他本是奉元始天尊之命下山相助西岐,昨夜感知到土行孙的遁地术波动,今日一早便在商军大营附近巡查,恰好撞见这队押送囚车的人马。
“阐教门下,岂容尔等随意折辱。”文殊低语一声,身影一晃,已化作一道清风,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队伍后方。
步法精妙,始终与商军保持着数里距离,既不会被察觉,又能将队伍的动向尽收眼底。
黄明一路不敢耽搁,只在正午时分让队伍短暂休整,喂饱马匹、补充干粮后便立刻启程。
直到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熔金,他才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土坡上下令安营。
“分出五百人警戒,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设三道岗哨,任何人靠近都要严查!”黄明跳下马来,厉声吩咐道,
“囚车移到中军大帐旁,派人轮班看守,不得有半分松懈!”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帐篷很快在土坡上支起,篝火燃起,烤肉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黄明巡视完警戒防线,回到中军帐内,接过亲兵递来的水囊猛灌了几口。
他望着帐外的夜色,总觉得心头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缘由——今日一路顺畅得有些反常,西岐的游骑竟一个都没遇上。
夜深人静,营中的篝火渐渐黯淡,只有巡哨士兵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文殊立在营外的阴影里,拂尘轻轻一扫,一道无形的屏障便笼罩了整个营地外围,将巡哨士兵的视线彻底隔绝。
他身影如鬼魅般潜入营地,沿途遇到的士兵只觉眼皮一沉,便靠着帐篷昏睡过去,连一丝呼救都没能发出。
中军帐旁的囚车边,两名看守士兵正打着哈欠,脑袋一点一点的。
文殊指尖弹出三缕白光,分别落在辛免、方弼、武吉的铁链上,只听“咔嗒”几声轻响,原本坚固的铁链竟自行断裂。
三人猛然惊醒,正要出声,便被文殊用眼神制止。
“吾乃文殊广法天尊,特来救尔等回西岐。”文殊的声音细如蚊蚋,只传入三人耳中。
辛免三人又惊又喜,不敢耽搁,悄悄从囚车中钻出。
文殊转身看向中军大帐,黄明正趴在案上小憩,腰间的横刀还未出鞘。
他抬手一扬,一道金光闪过,黄明瞬间惊醒,刚要拔刀,便觉浑身酸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文殊带着三人走到帐前。
“你……你是何人?!”黄明又惊又怒,声音因紧张而颤抖。
文殊并未理会他,只是对辛免三人道:“随我走。”
说罢,他抬手抓起黄明,身影一晃,便带着四人消失在夜色中。
临走前,他对着营地方向轻轻一点,一道淡紫色的雾气悄然弥漫开来——这正是他设下的迷幻阵,被困在阵中的士兵只会陷入重复的梦境,直到天明都无法察觉异常。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营地,迷幻阵才渐渐消散。
士兵们从昏睡中醒来,发现囚车空无一人,中军大帐旁不见看守,连主将黄明都踪迹全无,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有人惊慌失措地叫喊,有人跪地哀嚎,直到一名校尉反应过来,才颤抖着下令:“快……快回大营报信!”
而此时,文殊早已带着辛免、方弼、武吉和被俘的黄明回到了西岐大营。
姜子牙听闻消息,亲自出帐迎接,见三人平安归来,不禁抚须笑道:“师兄神威,果然名不虚传。”
中军帐内,黄明被按在地上,面如死灰。姜子牙坐在主位上,目光落在他身上,缓缓开口:
“黄将军,你乃商军副将,却助纣为虐,如今被擒,可有悔悟之心?”
黄明梗着脖子,怒声道:“我乃大商臣子,岂会向尔等反贼投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大胆!”一旁的南宫适猛地拔出佩剑,剑刃直指黄明的咽喉,
“敬酒不吃吃罚酒!姜丞相好心劝你,你竟敢口出狂言!今日便斩了你祭旗,让商军知道我西岐的厉害!”
帐外忽然走进几名阐教金仙,正是玉鼎真人与太乙真人。
玉鼎真人拂尘一摆,语气冰冷:“南宫将军所言极是。此等顽固之辈,留着也是祸患,不如即刻斩之,以儆效尤。”太乙真人则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黄明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利剑,又瞧着几位金仙不容置疑的神情,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征战多年,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可真要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心中还是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
尤其是想到鲁雄元帅或许也难保自身,朝歌更是前途未卜,他的意志渐渐动摇了。
姜子牙见他神色变幻,知道时机已到,抬手示意南宫适收剑:
“黄将军,你且想想。纣王无道,残害忠良,天下诸侯皆欲反之。我西岐奉天命而行,吊民伐罪,你若归降,将来定能成就一番功业,何必为无道之君殉葬?”
黄明深吸一口气,挣扎着抬起头,眼中的决绝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犹豫。他沉默片刻,终是长叹一声,伏在地上:“末将……愿降。”
姜子牙见状,脸上露出笑容,抬手道:“黄将军快请起。
既已归降,便是我西岐的兄弟,日后定有你施展抱负之地。”帐内众人闻言,也纷纷颔首,一场囚车风波,终以商军副将归降西岐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