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紫霄宫重归死寂。鸿钧老祖那丝清醒的意志,如昙花一现,便再次与那冰冷无情的天道融为一体,再无半点声息。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众圣人的错觉。
然而,这诡异的平静,比任何狂风暴雨都更令人心悸。
其他人或许还能坐得住,但太清老子,坐不住了。
他坐在八景宫的蒲团之上,面前那杯早已冰凉的茶水,已经换了三遍。
他的目光,时而望向地府方向那两股崭新而厚重的圣威,时而望向东海金鳌岛那隐隐透出的冲天剑气,最后,落在了自己那双古井无波,实则早已波澜暗涌的手上。
他明白了。
鸿钧老祖的沉默,不是默许,而是放纵。放纵这即将到来的,更加惨烈,更加不可预测的杀劫。
地道觉醒,平衡已破,旧的秩序正在崩塌,而新的秩序,只能在血与火中建立。
再等下去,只会夜长梦多。让通天教主、青乾圣人、以及那两位新晋的地道圣人,有足够的时间整合力量,到时候,他们这四位天道圣人,恐怕连掀桌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时候了。”
太清老子缓缓起身,他掐动法诀,三道无形无色的道音,分别传向了昆仑山玉虚宫与须弥山。
片刻之后,元始天尊、接引道人、准提道人,三道圣光,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了首阳山八景宫之内。
“大师兄,你终于想通了!”元始天尊一进门,便急切地说道。
他此刻已是骑虎难下,封神榜已出,量劫已开,他若退缩,阐教数万年基业,将毁于一旦。
接引道人面色凝重,双手合十:“道友,我等与青乾、通天,已是不死不休。地道觉醒,更是我等大劫。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准提则是一脸苦相,搓着手道:“是啊,大师兄!再等下去,那地府的两个新圣人,怕是要把整个地府都搬到金鳌岛去了!到时候,截教门下,死了都能从轮回里爬出来,这还怎么打?”
太清老子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三人,沉声道:“计划,提前。四圣围攻金鳌岛,就在今日!”
四人齐聚,一股足以让洪荒颤抖的杀意,在八景宫内悄然凝聚。
“只是,我等四圣齐出,围攻师弟,于名分上,终究是落了下乘。”
元始天尊虽然恨极了截教,但顾着自己那张老脸。
接引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提出了一个阴毒的计划:“道友所言极是。我等圣人,不便先行出手。但阐教弟子,却可以。”
他看向元始,继续说道:“元始道友,可遣一得力弟子,前往金鳌岛挑衅。无需伤及性命,只需言语羞辱,动手伤人即可。截教门人最重同门情谊,性情火爆,一旦对方群起而攻之,便是他们理亏在先。届时,我等四圣再以‘清理门户,维持天数’之名出手,则名正言顺,天道亦会站在我等这边!”
此计一出,元始天尊眼中立刻露出赞许之色。准提更是拍手叫好:“好计策!好计策!不愧是接引师兄,天道六圣中最善于谋算的!”
太清老子也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知道,这法子虽然卑劣,却也是最有效的。
“就依接引道友所言。”元始天尊一锤定音,他立刻传音法旨,“广成子听令!”
昆仑山,玉虚宫。
正在闭关的广成子,接到了元始天尊的命令。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驾起祥云,手持番天印,化作一道金光,直奔东海而去。他心中充满了激动与自得,老师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这是何等的信任!他定要在金鳌岛,打出阐教的威风!
东海之滨,金鳌岛。
截教的外门弟子正在操演阵法,一派兴旺景象。忽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岛前。
来者正是广成子。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修为低微的外门弟子,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哼,一群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也配在此修行?真是污了这片洞天福地!”
一名截教外门弟子闻言大怒,乃是一头修炼千年的蛟龙精,他怒吼一声,现出百丈原形,张开血盆大口,一道水箭便射向广成子:“大胆狂徒,敢辱我截教!”
广成子冷笑一声,也不答话,番天印祭出,迎风暴涨,化作一座山岳,金光万道,直接将那蛟龙精连人带水箭,一起狠狠地拍进了海岛深处,激起万丈尘埃!
“谁敢不服,便与此人下场一般!”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金鳌岛上的截教弟子。无数人怒吼着,祭出法宝,就要冲上来将广成子碎尸万段。
就在此时,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般响起:
“都给我住手!”
一道人影从岛中央的护山大阵中冲出,落在广成子面前。
来者身穿道袍,面容刚毅,正是截教大师兄,多宝道人!
“广成子!你欺我截教无人吗?!”
多宝道人看着那被夷为平地的师弟洞府,眼中怒火熊熊。
广成子见是多宝,心中虽忌惮其法宝众多,但仗着老师给的命令,以及四圣在背后撑腰,底气十足:
“多宝!你截教逆天而行,助纣为虐,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废话少说!纳命来!”
多宝道人不再废话,左手一招,一杆墨玉般的“戮仙珠”飞出,珠上煞气缭绕,直取广成子眉心。
广成子不敢怠慢,祭起番天印抵挡。只听“铛”的一声巨响,番天印被震得倒飞而回,金光暗淡,而那戮仙珠也只是光芒一滞。
“好个多宝!果然有些门道!”
广成子心中一惊,随即更加恼怒,他口吐真言,祭起雌雄双剑。
两柄仙剑如灵蛇出洞,一左一右,带着无匹的剑气,斩向多宝。
多宝道人冷哼一声,右手一翻,一座七宝玲珑塔浮现,塔身转动,万道霞光喷薄而出,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雌雄双剑牢牢困住。剑气撞在光罩上,只激起阵阵涟漪,却无法伤及分毫。
“你的法宝,就这点能耐吗?”
多宝道人讥讽道,同时祭出“诛仙剑符”的虚影,虽然不是真品,但那股诛戮之气,依然让广成子心神不宁。
广成子被压着打,只觉得浑身法力运转不畅,对方法宝层出不穷,一件比一件诡异,一件比一件强大。他空有番天印、雌雄剑等上品灵宝,却完全被压制,只能狼狈防守。
“大师兄,我们来帮你!”远处,赵公明、三霄等截教核心弟子看不下去了,纷纷祭出法宝,就要上前。
“都退下!”多宝道人暴喝一声,“我一人足矣!他阐教能单打独斗,我截教为何不行!今日我便要看看,他阐教大弟子,有何等本事!”
他心中憋着一口气,他压着性子,只与广成子单打独斗,并未让其他师弟出手。他虽怒,却不想让截教落下一个以多欺少的口实。
然而,在远处云端,隐匿身形观战的四位圣人,却是一脸嫌弃。
“唉……”太清老子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接引和准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准提更是小声嘀咕:“这广成子,堂堂阐教大弟子,怎么这么菜?
你看那多宝,法宝用得行云流水,法度森然,攻守兼备,这差距……也太大了。”
元始天尊的脸色,更是黑得像锅底。他感觉自己这张老脸,被广成子丢尽了。
同样是大弟子,广成子被多宝压着打,这让他如何面对通天?
“封神量劫……难怪……难怪我阐教最后输得那么惨……”元始天尊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弟子,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就在这时,多宝道人抓住一个破绽,七宝玲珑塔光芒大放,将广成子罩了进去。
广成子在塔中只觉得乾坤颠倒,五行错乱,被炼得道心不稳,狼狈不堪。
“够了。”
太清老子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不想再看这场丢人现眼的“单挑”。
随着他一声轻语,四道身影,同时撕开虚空,出现在了金鳌岛上空。
圣威降临,天地失色!
正在激战的广成子和多宝道人,同时被这股威压压得动弹不得。那七宝玲珑塔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开,恢复了广成子的自由。
太清老子、元始天尊、接引道人、准提道人,四位天道圣人,并肩而立,目光冰冷地注视着碧游宫的方向。
“通天!”
元始天尊的声音,如同天道敕令,响彻整个东海。
“出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