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风彻底脱离规则乱流,踏入那片被无形引力牵引的领域时,他感觉自己仿佛从一个狂暴的噩梦,坠入了一个更加诡异、更加寂静的……清醒梦。
这里,便是“概念之海”。
没有上下四方,没有古往今来。甚至没有了规则乱流中那些具象化的、虽然混乱却尚有“形态”可循的法则碎片。
这里存在的,只有“概念”本身。
林风“感觉”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中,但这海洋并非由水构成,而是由无数流动的、散发着不同“质感”与“意蕴”的抽象意念汇聚而成。他“看”不到颜色,却能“感知”到“悲伤”是何种流淌的冰凉,“喜悦”是何种跳跃的暖意;“坚硬”如同亘古不变的玄冰,“柔软”如同母亲怀抱的绒羽;“诞生”带着初萌的悸动,“消亡”拖着长尾的寂寥……
在这里,视觉、听觉、触觉等常规感官彻底失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本质的、直接作用于存在核心的“概念感知”。每一个念头,每一次情绪波动,甚至对某个词语的理解,都可能引动周遭概念之海的涟漪。
平衡道域在这里形态再次改变,它不再呈现任何具体的光或形,而是化作一种纯粹的“定义场”,牢牢定义着林风自身的“存在”概念,使其不被这无边无涯的概念之海同化、稀释。得自万灵星柩的乳白色祝福印记散发出温润的光芒,护持着他的神魂核心,使其在这种超越常规的感知冲击下保持清明。
巡天令的光芒在这里也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它依旧顽强地指向某个方向——那概念流淌的源头,亦是引力产生的核心。
林风小心翼翼地在概念之海中“游动”。他不敢轻易动用神念,也不敢产生过于强烈的情绪或思维,因为在这里,思维即是力量,言语……可能成为现实!
他亲眼看到,一缕无意中散逸出的“焦躁”意念,引动了周遭“混乱”概念的汇聚,差点形成一个小型的意识风暴将他卷走。他也曾因一个“前方是否有危险”的念头闪过,而导致前方一片原本平静的“安宁”概念区域,骤然衍生出些许“警惕”与“排斥”的质感。
言灵之地,念动法随!
这里的一切,都遵循着最本源的“定义”与“关联”。你必须极度谨慎地控制自己的每一个心念,否则无异于在雷区中跳舞。
然而,绝对的静止与沉寂同样危险。若长时间不与概念之海产生任何交互,自身的“存在”概念也会逐渐被这片海洋视为“异物”而排斥、剥离。
林风必须在这微妙的平衡中前行,如同走钢丝。
他尝试着,以自身平衡道域为核心,散发出极其微弱、平和的“探索”、“前行”、“友善”等概念意念。果然,周遭的概念之海回应以相对的“平和”与“允许”,让他前行的阻力小了一些。
但危机总是不期而至。
就在他途经一片主要由“遗忘”概念构成的灰色区域时,一道充满了“掠夺”与“占有”意味的冰冷意念,如同潜伏的鲨鱼,猛地从侧面袭来!
这不是物理或能量攻击,而是直接针对林风“存在”概念本身的侵蚀!这股意念试图强行改写他的“定义”,将他“定义”为“被遗忘之物”、“无主之财”!
林风悚然一惊,平衡道域剧烈震荡,全力维持自身定义的稳固。他“看”向袭击来源,只见那片灰色的“遗忘”之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由“贪婪”、“欺骗”、“掠夺”等多种负面概念聚合而成的诡异存在。它没有固定形态,只是一团不断变幻的、散发着恶意的概念集合体。
概念掠食者!
这是诞生于概念之海中的原生恐怖,它们以吞噬、同化其他存在的“概念”为生!
那概念掠食者再次发动攻击,一股强大的“否定”意念冲击而来,试图否定林风“存在”的真实性!
“我思,故我在!”
林风心中默念,以自身坚定不移的道心为基,平衡道域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概念层面的光芒),强行定义了自身“存在”的绝对真实!同时,他引动了【道衍万象】,但这一次,他模拟的不再是某种法则或神通,而是……一种“概念”!
他模拟的是——“净化”!
一股堂皇正大、涤荡污秽的概念意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与那“否定”与“掠夺”的意念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但在概念的层面,却发生着凶险万分的交锋。两股截然不同的定义力在相互碰撞、侵蚀、抵消。
林风感觉到自身对“净化”概念的理解在飞速消耗,神魂传来阵阵虚弱感。而那概念掠食者似乎也受到了克制,其聚合的负面概念变得有些不稳。
“此地不宜久念!”林风心知不能纠缠,他一边维持着“净化”概念的输出,一边催动巡天令,强行向着指引方向突破!
那概念掠食者发出无声的尖啸(概念层面的波动),紧追不舍,不断散发出“束缚”、“迟缓”、“迷惘”等概念,试图阻碍林风。
林风将【道衍万象】催动到极致,根据掠食者袭来的不同概念,瞬间模拟出“自由”、“迅捷”、“明晰”等相反或克制的概念进行对抗。这对他心神的消耗巨大无比,如同同时在处理亿万道复杂的逻辑命题。
就在他即将被追上,心神摇曳之际,内宇宙中,那枚得太初星灵本源与希望印记加持的涅盘道种,再次发挥了关键作用。道种核心那点星芒,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永恒”、“坚韧”、“希望”的古老概念意蕴。
这股意蕴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源自宇宙本初的、不可动摇的厚重感。那概念掠食者的攻势为之一滞,仿佛遇到了某种位阶上的压制,流露出本能的畏惧。
林风抓住机会,全力爆发,瞬间冲出了那片灰色的“遗忘”之海,将那掠食者甩在了身后。
他不敢停留,继续前行。经历了这次遭遇,他更加小心,同时也对概念层面的交锋有了更深的体会。这不再是力量与技巧的比拼,更是对宇宙底层逻辑理解的深度与自身意志坚定程度的较量。
随着不断深入,他感觉到周遭的概念质感开始发生变化。那些基础的、单一的概念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加复杂、更加宏大、甚至相互矛盾的概念复合体。他感知到了“秩序中的混乱”,“生命中的死亡”,“创造中的毁灭”……
仿佛越来越接近某种……源头。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由无数“可能性”概念交织而成的、光怪陆离的区域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再次停下了脚步。
概念之海在这里……到了尽头?
前方,不再是无垠的概念流动,而是一片绝对的“空”,一种连“概念”本身都似乎被抽离的“无”。但在那片“空无”的中央,悬浮着一物。
那是一座……塔?
一座无法用任何已知语言描述其形态与材质的“塔”。它仿佛是由“存在”与“非存在”、“定义”与“无定义”的矛盾概念强行糅合而成,既真实又虚幻,既永恒又刹那。塔身表面,流淌着林风迄今为止感知到的所有概念,乃至更多他无法理解的概念意蕴,它们在这里达到了某种极致的、动态的平衡与统一。
巡天令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炽亮,直直地指向那座塔!
与此同时,林风体内的星辰珠,以及沉眠的“辰”,都传来了剧烈无比的共鸣与……一丝深深的敬畏。
而更让林风心神剧震的是,在那座不可思议的塔的基座附近,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笼罩在朦胧光辉中的人形存在,他背对着林风,静静地“坐”在塔前,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守护。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力量波动,也感觉不到任何情绪或意念,只有一种绝对的“客观”与“平静”。
但林风却从那“客观”之中,感受到了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俯瞰纪元生灭的……超然。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风的脑海,让他浑身冰凉。
难道……这就是……
观察者?!
那身影似乎并未察觉林风的到来,或者说,并不在意。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与那座概念之塔一起,构成了这片概念之海终极尽头的、唯一且永恒的……风景。
林风屏住了呼吸,所有的念头在瞬间被强行压下,平衡道域收敛到了极致,不敢泄露丝毫波动。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到了这个宇宙,最深、最可怕的秘密之一。
而接下来该如何做,成为了摆在他面前,比穿越规则乱流和概念之海,更加艰难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