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利对香克斯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他自己,则从武器架上,拿起了一根最普通的、打磨光滑的木棍。
他走到依旧蒙着眼睛的莱恩面前,用一种平静无波,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的语气,缓缓说道:
“小子,你的‘眼睛’很特别,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很好。”
“但是,真正的见闻色,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听’,用灵魂去‘预知’。”
“现在,”雷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由我,来当你的对手。”
“嗡——”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香克斯和巴基立刻屏住呼吸,识趣地退到了训练场的最边缘,表情变得无比严肃和紧张。
他们知道,能让副船长“冥王”雷利亲自下场喂招,是何等天大的荣幸,但同时,也意味着,接下来的训练,将是何等地恐怖!
莱恩深吸了一口气。
他虽然蒙着眼睛,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面前的雷利,明明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但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渊渟岳峙般的无形压力,却比刚才挥舞着木刀、上蹿下跳的香克斯,强了何止百倍!
(来了!)
雷利动了。
他没有立刻使用全力,甚至没有使用任何武器。
只是用最基础的体术,如同一个最普通的街头混混打架一般,用拳、用脚、用肘击,不带丝毫烟火气地,从不同的角度,向着莱恩攻去。
然而,在莱恩的【真理之眼】全力运转之下,雷利的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
他的每一次肌肉的细微收缩。
他的每一次重心的微妙转移。
甚至是他每一次攻击前,因为发力而导致的、呼吸节奏的微小变化。
所有的一切,都被莱恩精准地捕捉,并瞬间转化为最直观的数据!
莱恩的身体,像一台被输入了无数指令的精密仪器。
总能在雷利的攻击即将及体的瞬间,提前做出最精准的反应。
场面上,他虽然显得有些狼狈,左支右绌。
但他却像一块滑不溜秋的泥鳅,总能以最小的代价,堪堪躲开雷利所有的攻击。
滴水不漏!
“太……太厉害了……”
场边的香克斯,已经看得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竟然……竟然能躲开雷利先生所有的攻击……虽然雷利先生没用全力,但这已经……”
巴基更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感觉自己这几天受到的震惊,比他前半辈子加起来的都要多。
在一轮快攻之后,雷利停了下来。
他看着那个虽然气喘吁吁,但却毫发无伤的莱恩,平静地评价道:
“很了不起。”
“你的‘眼睛’,能让你洞察到物理层面,几乎所有的攻击前兆。”
“但是,莱恩……”
雷利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玩味。
“如果……我的攻击,没有任何‘前兆’呢?”
话音未落。
雷利的身影,在原地,仿佛诡异地模糊了一下。
在莱恩那片黑暗的“视界”之中,代表着雷利的那个巨大能量人形,其所有的身体数据流,在这一刻,没有任何的变化!
没有攻击指令的神经电信号!
没有发力前的肌肉收缩!
他就像一尊完全静止的雕像!
但是!
一股致命的、毫无缘由的危机感,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左侧肋下,疯狂传来!
(怎么回事?!)
莱恩的大脑,一片空白!
“砰——!!!”
一声沉闷无比的巨响。
莱恩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记仿佛是凭空出现的、角度刁钻无比的鞭腿,狠狠地抽在了他的左侧肋骨之上!
巨大的力量,让他整个人都横飞了出去,如同一个破麻袋般,重重地摔在了七八米外的甲板上。
“咳……咳咳……”
莱恩捂着那传来钻心剧痛的肋部,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没有任何前兆……我的‘眼睛’,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做到的?!)
雷利缓步走到他的身边,如同一个最耐心的老师,平静地为他解惑:
“因为,在你‘看到’我肌肉即将动作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你将会如何躲闪。”
“我攻击的,不是‘现在’的你。”
雷利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嘴角勾起一抹“和善”的微笑。
“而是,‘一秒钟之后’的你。”
“这,就是顶级见闻色霸气的应用之一——”
“预知未来!”
(预知……未来?!)
这四个字,如同四柄最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莱恩的心脏之上!
这就是……顶级强者的世界吗?!
“再来!”
莱恩不服气,他挣扎着,再次站了起来。
然而,接下来,他便经历了穿越以来,最绝望、最无力的一次溃败。
无论他的【真理之眼】如何疯狂地分析,如何精准地预测。
雷利的攻击,总能出现在他最意想不到、最无法防御的地方。
仿佛,雷利能够直接看穿他的思想!
他被一次又一次地,轻描淡写地,击倒在地。
最终。
雷利停止了这场单方面的“折磨”。
他让莱恩在自己面前坐下,开始为他进行“复盘教学”。
“你的‘眼睛’很强,非常强。它让你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拥有了近乎于神的、完美的洞察力。”
“但,你也正因为如此,而过度地依赖它了。”
“你放弃了,或者说,你从未真正尝试过去运用,人类最原始、也最强大的本能——‘直觉’和‘感知’。”
雷利的话,一针见血。
“现在,试着做减法。”
雷利引导道,“关闭你那些复杂的、冰冷的数据分析。只保留你最基础的能量感知,去‘听’我的气息,去‘感觉’我的意图。”
“然后,把你那双强大的‘眼睛’,当成一个‘放大器’。”
“去放大你‘感觉’到的那一点点、一丝丝,关于‘未来’的可能性!”
“而不是,用它去计算基于‘过去’的、必然发生的轨迹!”
(放大‘可能性’……而不是计算‘必然性’……)
莱恩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创世的闪电,轰然劈过!
他瞬间,茅塞顿开!
他明白了!
自己之前的方法,是通过分析海量的、已经发生的“过去”的数据(如肌肉动作),来推算出“现在”即将发生的结果。
这是一种“归纳法”。
而雷利所说的“预知未来”,则是直接跳过了所有的过程,去“演绎”那个尚未发生的、“可能性”的结果!
一个是科学,一个是玄学!
他必须,让自己的科学,去学习、去理解、甚至去驾驭这门玄学!
“我明白了!雷利先生!再来一次!”
莱恩重新蒙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主动地、屏蔽了【真理之眼】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数据分析功能,只保留了最核心、最基础的能量感知。
世界,在他的“视界”里,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流。
他“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雷利身上那如同太阳般温暖而磅礴的生命气息。
感觉到了场边,香克斯和巴基那紧张的呼吸声。
感觉到了海风拂过脸颊的流动。
感觉到了整艘船,在大海上航行时,那富有生命力的、如同呼吸般的节奏。
雷利,再次缓缓地抬起了手。
这一次,莱恩没有再去疯狂地分析他的肌肉、他的重心。
而是将自己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了“感知”雷利那抬手的“意图”之上!
就在雷利即将出手的刹那!
莱恩的脑海中,毫无任何征兆地,闪过了一个极其模糊、转瞬即逝、甚至连零点一秒都不到的画面——
雷利的手掌,正轻轻地,拍向自己的左边肩膀!
几乎是在那个画面闪过的同时!
莱恩的身体,已经先于他的大脑思考,如同被电流刺激了一般,本能地、向着右侧,狼狈地跨出了一大步!
“呼……”
雷利的手掌,带着一阵轻微的风声,从他刚才左肩所在的位置,轻轻地划过。
虽然莱恩的动作,显得有些滑稽和狼狈。
但他,确实……
提前躲开了!
他“看”到了,那属于“未来”的,第一个片段!
雷利停下了手。
他的脸上,露出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灿烂、更加欣慰的笑容。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你抓住它了,莱恩。”
他看着眼前这个气喘吁吁,但眼中却闪烁着无尽惊喜光芒的少年,由衷地赞叹道:
“你拥有最强的、能洞悉‘现在’的‘眼睛’。”
“也拥有最顶级的、能触碰‘未来’的‘直觉’。”
“当这两者,真正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时……”
“你能看到的‘未来’,或许,会比我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