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落在睫毛上，痒得人想流泪。苏清月睁开眼时，首先摸到的是块冰凉的陶片——边缘还带着青铜锈的腥气，是阴兵俑的碎片，之前被魂石炮炸碎的那种。她撑着胳膊坐起来，小臂刚碰到地面，突然僵住：
光溜溜的。
不是之前贴着桃木剑、缠着银锁的糙，是像刚用温水泡过的滑，连之前债契毒留下的淡白印记都没了。她反复摩挲小臂，从手腕到肘弯，皮肤透着刚晒过太阳的暖，却没了那道刻进肌理的、能感知阴煞的印记——那是祖父去世前，用桃木剑的青光在她小臂上烙下的“守煞符”，陪了她十年，从第一次进古墓到昨晚炸了冥府主舰，从来没离开过。
“这是……哪？”苏清月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陷在片古墓废墟里。头顶的石梁断成几截，晨光从裂缝里漏下来，照得漂浮的尘埃像细小的金屑。脚边压着半截桃木剑穗，铜钱还在轻轻晃，却没了之前的红光，只剩块普通木头的褐。她想起昨晚的最后画面：冥府主舰炸开时，道暗紫色的魂石碎片射向林辰，她扑过去挡了下，碎片撞在小臂的印记上，然后就是天旋地转的黑——再醒来，印记没了，林辰、苏念、阿蛮，都没了踪影。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苏清月摸出来时，手指都在抖。屏幕碎了道缝，却还能亮，锁屏是她和苏念在洛阳绿区拍的合照，苏母站在后面，手里举着块糖糕。她解锁手机，通讯录里“林辰”的号码旁，还留着之前备注的“饕餮印记持有者”，点开通话记录，最后通电话是昨晚十点十七分，林辰的声音还在听筒里响：“清月，你小心点，魂石碎片别碰……”
通话记录下面，躺着条未读消息，发件人是“爷爷的笔记”——这是她给祖父笔记设的云端备份账号。点开消息，是张扫描图，上面是祖父的笔迹，墨迹发潮，像是刚写的：“守煞符非印记，乃魂息共鸣之契，若遇纯信力，契则化，力则生——清月，别找印记，找你自己。”
“纯信力？”苏清月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祖父的字迹突然泛出淡红，和之前桃木剑的光一模一样。她想起昨晚扑过去挡碎片时，林辰喊她的声音、苏念的尖叫、活阴兵们的嘶吼，那些声音裹着股暖，撞在小臂的印记上——难道那就是祖父说的“纯信力”？可印记没了，她还能感知阴煞吗？还能看懂《开元阴阳录》的残页吗？
她抓起脚边的桃木剑，剑身的裂缝里还嵌着点魂石粉末，之前泛红光的残页，现在只剩道淡金的印，像被阳光晒褪了色。苏清月试着将指尖的力聚在剑柄上，剑穗的铜钱突然转了起来，不是之前的“镇煞符”轨迹，而是画出个小小的饕餮纹——纹心处泛着淡金的光，照得脚边的阴兵俑碎片突然亮了，碎片里渗出极细的青光，像有个小小的魂在里面动。
“还能感知……”苏清月的眼眶突然发烫，之前的慌像被这道光冲散了点。她举着桃木剑站起来，废墟里的陶片、石渣，在剑的光里都泛着淡青，像在给她指路。走了没几步，鞋跟突然踢到个硬东西，弯腰捡起来时，心脏猛地一跳：
是林辰的纯金打火机，外壳上的“林”字还在，却多了道新的划痕，和她手机屏幕的裂缝一模一样。打火机的盖子没扣紧，里面夹着半张纸条，是林辰的字迹，笔锋急，像是在赶时间：“清月，若你看到这个，去洛阳城的定鼎门遗址，苏念和苏母在那，阿蛮在处理阴兵俑碎片——小心西方冥界的残党，他们的魂石还剩块，在……”
纸条写到“在”字就断了，边缘是被火烧过的黑。苏清月握紧打火机，金属壳上还留着点温，像是林辰刚揣过。她想起昨晚林辰的饕餮印记泛着金红，想起他举着阴阳调和核心的样子，心里突然揪紧——林辰是不是遇到危险了？纸条上的“西方冥界残党”，是不是就是炸她的那伙人？
废墟外突然传来阵脚步声，苏清月立刻将桃木剑藏在身后，躲到块断石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双黑色的靴子，鞋底沾着点红雾土——和冥河主舰上的债契卫穿的一样！她握紧口袋里的手机，准备拨通林辰的号码，却听见那人开口，声音带着熟悉的糙：
“清月小姐？是我，老陈！”
苏清月探出头时，正看见老陈举着青铜罗盘，罗盘指针在她的方向疯狂转。老陈的头发上还沾着石渣，袖口的青铜符歪了，却还别着那支祖父送他的钢笔，“可算找到你了！林辰先生让我们在定鼎门等你，他去追西方冥界的残党了，说他们手里有块‘魂石母’，能重新激活噬魂阵！”
“魂石母？”苏清月走出来，桃木剑的淡金光扫过老陈的靴子，红雾土立刻变成飞灰，“林辰他一个人去的？什么时候走的？”
“今早五点多，你晕了之后，他把你挪到安全的地方，就带着活阴兵去了。”老陈的罗盘突然指向废墟深处，指针泛着淡红，“他留了话，说你醒了之后，要是印记没了，就去定鼎门找苏念，苏念的银锁能帮你‘找力’——他说你爷爷的笔记里写过，守煞符化了，是新的力要生了。”
苏清月的小臂突然轻轻发烫，不是之前的灼，是像有个小小的魂在里面跳。她想起祖父笔记里的“力则生”，想起桃木剑画出的饕餮纹，突然握紧剑柄，剑穗的铜钱转得更快，淡金的光顺着剑身爬向小臂，爬过之前印记的位置，竟凝成个小小的饕餮虚影——虚影比之前的印记小，却更亮，像颗刚睡醒的星。
“这是……”老陈的罗盘指针突然定住，指着苏清月的小臂，“是‘魂契’！比守煞符更强！能直接和阴兵的魂息共鸣，还能净化魂石！林辰先生说的没错，你这不是丢了印记，是开了新的力！”
苏清月看着小臂的饕餮虚影，突然笑了——之前的慌、怕，都在这道光里散了。她想起林辰在古墓里说的“守护不是债”，想起苏念抱着银锁的样子，想起祖父笔记里的“找你自己”，突然明白：印记从来不是她的依靠，她能看懂残页、能感知阴煞，不是因为印记，是因为她想守护的那些人、那些魂。
“走，去定鼎门。”苏清月将林辰的打火机揣进怀里，桃木剑的淡金光在前面亮着，“苏念还在等我们，林辰还在追残党，我们不能让他们担心。”
老陈点点头，举着罗盘跟在后面。废墟里的晨光越来越亮，照得阴兵俑碎片的青光像条小路，通向外面的麦田。苏清月走在小路上，小臂的饕餮虚影轻轻晃，像在和碎片里的阴兵打招呼。她摸了摸怀里的打火机，金属壳的温透过布料传过来，和小臂的暖混在一起，像林辰在身边说：“清月，别怕，我们一起。”
快到废墟出口时，苏清月的手机突然弹出条新消息，发件人是“林辰”，只有一句话：“定鼎门的麦田里，有祖父留下的阴兵粮饷，用你的新力能打开——小心，残党的魂石母，能仿冒我们的样子。”
消息下面，附着张照片，是定鼎门遗址的麦田，麦垄里画着个巨大的饕餮纹，和苏清月小臂的虚影一模一样。苏清月握紧手机，小臂的饕餮虚影突然亮了，桃木剑的淡金光射向麦田的方向，像在回应照片里的纹。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还会有危险，西方冥界的残党、魂石母、没找到的林辰，都是要面对的坎。但此刻，握着桃木剑、揣着林辰的打火机、跟着老陈的罗盘，小臂的饕餮虚影泛着暖，她不再怕——因为她找到了祖父说的“自己”，找到了比印记更重要的东西，那是想守护的信念，是和同伴一起的勇气。
麦田的风顺着废墟出口吹进来，带着麦粒的甜香，和唐代投影里的一模一样。苏清月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桃木剑的淡金光在前面亮着，像在为她，也为还在等着的林辰、苏念，照亮通往定鼎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