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的下班放学都不回来，我真是欠你们老李家的，都不心疼我，我要是再年轻十几岁，早不跟你们过了！”
到了饭点，唐翠芬还在家里等着李荃回来帮她一起做饭，等了半天一个人都没等回来。
听着自己肚子的咕噜声，心里的火压都压不住，在屋里摔摔打打的抱怨。
“这你还不满足啊？”
筒子楼不隔音，刚才唐翠芬的抱怨，以及中午家里闹的那一出，邻居们都听到了。
听到是一件事，选择知道还是不知道，又是另一件事。
显然中午的闹剧显然是他们不该知道的，而现在唐翠芬的抱怨，她们也可以加入群聊。
果然，唐翠芬在屋里回话道：“我有啥好满足的？养了一群白眼狼，老李也是，下班了不赶紧回来，也不知道在外面干啥！都不回来帮我分担一下。”
既然聊起来了，家里瞬间涌入一群大娘大婶。
或坐或站，还有背着手四处溜达着打量屋子的。
人一多，唐翠芬的表演欲也起来了，把胸脯拍的啪啪响。
“你们说说，我唐翠芬是对不起他们还是亏待了他们？”
“我唐翠芬站在这里，谁不说一句吃苦耐劳！想当年，老李他啥也没有，一个瘫在床上的妈，一个病的要死的爸，还有一个快垮的土屋子。”
“就这我还是嫁给了他，谁能有我唐翠芬心善！放在现在，那就是打光棍的命，他李奎要是没有我唐翠芬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邻居们还没说什么，唐翠芬已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里话外都是对现状的不满意。
大娘大神们对视片刻，确认过眼神，这个时候应该顺着。
“那是！我们这些老邻居都是知道的，翠芬是个什么人我们还能不清楚吗？你就没有坏心眼！”
“看看这家里，这地上，干净得我们都不敢下脚，谁能说你一句不好？”
邻居的话让唐翠芬心里舒坦多了，有人看到她的付出，有人夸她，唐翠芬的分享欲愈发起来了。
“哎，你们这些知道的这样说，可那些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怎么说我，我这心里苦啊，苦得我都说不出来。”唐翠芬甚至挤出了两滴眼泪。
这下不得了，唐翠芬是什么人啊！
那可是他们家属楼里拳打老汉，脚踢小鬼的人物。
谁敢惹她啊，又不是不要命了。
但是，“翠芬啊，今天咱们这些老邻居都在，有什么苦，你倒是说出来啊，你不说出来，我们怎么能知道呢？我们也能帮你分析分析。”
这句话一出，唐翠芬“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刚才那句话像是触动到了什么阴影回忆，唐翠芬的眼泪直接飙了出来。
她抱怨大儿子，抱怨二女儿，抱怨李奎，抱怨小儿子。任何值得抱怨的点，她统统都抱怨了一遍。
最后，抱怨的着重点放在了李荃身上。
“学校就不是个好东西！”唐翠芬恨恨的说道。
“诶你们说说，我让老三别读书了，有什么不对？谁家能让丫头读到高中？我家老李每个月挣的那点只够咱们家紧巴巴的过日子。”
“我就不明白了，这个高中读了是能上天还是咋的？”
唐翠芬说别的，在场的邻居们为了吃瓜，还能跟着附和几句。但说到‘学校不是个好东西’之类的话，她们就不予赞同了。
要是读书不好的话，他们这些做家长的怎么还眼巴巴的送孩子去学校，都是脑子有坑吗？
“孩子要读，就让她读呗。你家老三高一了吧？就差这一哆嗦，让孩子拿个毕业证呗。”
有人帮李荃说话，唐翠芬刚才平展了一些的脸，再次皱了起来。
说到这个她又想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李荃说的‘文盲’的事。
她当然知道读书好，从古至今对知识分子的崇拜都刻在了国人的骨子里，不然她怎么对‘文盲’反应这么大，这是她的一个痛点。
让她感到自卑，感到不平等的痛点。
就算现在这种形势，读书人地位低，大字报盛行，唐翠芬也不认为这样的情况能保持很久，总能缓过来。
但心里这样想，不代表她要表现出来。
“你们不懂我心里的痛啊！这孩子读书读的都学会和她妈顶嘴了，再读下去都要读成白眼狼了。我就剩这么一个孝顺闺女了，再不拦着点以后可咋办！”
邻居们不懂她的苦，也不懂她的痛，家里又不是吃不起饭了，就差这最后一年的学费了？
还是说读书能把人读坏？她们倒是没听说过。
这样想着，邻居们的表情也变得难以言喻。
唐翠芬是个文盲啊，她都没读过书，哪里知道读书的好处？她连报纸都看不懂，早些年还看到她家老李拿着报纸给她念新闻。
她当时怎么说的？
“别跟我在这叨叨叨，我这脑瓜子被你念的嗡嗡的，要我说这些写报纸的就是骗咱们老百姓的钱，多大点事啊就登登登的。你有时间看这破玩意，还不如给我扒头蒜去！”
唐翠芬不光自己不看，也不让李奎看，那天后，李奎再也没能花钱买过报纸，都是在单位蹭同事的。
当然，他在家里也慢慢变得沉默寡言。
瓜吃的差不多了，唐翠芬的诉求和痛苦她们也都清楚。
归纳一下就是，唐翠芬的大儿子二女儿养废了，这两个不孝顺的她已经不抱指望。剩下的就是李奎和李明在家里沉默寡言，进家门像两个哑巴似的，她看着就不顺眼。
唯一懂事的老三，现在也学坏了，不听话是一个方面，更让她不悦的是李荃今天中午吃完饭都没帮忙把碗洗了就跑了。
邻居们精神上吃饱了，但肚子还没饱，纷纷告辞。
留下唐翠芬一个人在家里生闷气，她想着，今天等他们回来，她非得闹一个大的，好好治治。
人没等回来，却等到了一个让她匪夷所思的消息。
“唐翠芬！翠芬呐！”
“哎哟翠芬呐，你咋还在这，你们家老李的事闹大了，你还不赶紧去看看！”
从门外蹬蹬蹬跑进来一位大娘，声音担心又急切，可她进来后，唐翠芬却好像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点兴奋。
“咋了大娘？我们家老李犯啥事了？”
“哎哟！你们家老李，跟那个黄寡妇搞在一起了！”
“什么？”唐翠芬心漏跳一瞬，嗓子都喊劈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