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心坐在沙发上计算……算不太明白。
“酌情扣减是怎么个酌情啊？”他茫然道，“另外每个世界的间歇是在消耗剩余寿命吗？你们这个章程怎么看起来不大……”
不大成熟？
其实996也不清楚，它也是新员工啊。身为系统它被启用之前工作内容已经上载了，开机即用，因而不知道有多少报废掉的前辈……它都不知道系统有报废这件事呢。它只知道有一些情况和张天心差不多的前员工，至于那些人类的下落……他们甚至不一定能通过试用期，所以多数只是遵循了他们本来的命运……吧？
张天心不问了，努力再读几遍邮件。这玩意就像下载新app或者注册会员时的“须知”和“注意事项”，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认真看吗？他是迫于性命之忧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对待，写毕业论文的时候都没这么抠字眼。
这时候补充说明邮件叮咚一声跳出来了，原来是系统自觉罗列好他的问题发过去。啊，他们终于培养出了一些工作上的默契……张天心看着补充说明，惆怅地叹了口气。
还行，没那么压榨。
原本大约一个半月的生存时限被扣去了四天，因为虽然这次剧情中没有“救赎”成功，但避免造成了更大的……更大的两个“*”，张天心当然知道不该深究是什么，继续读下去——所以他被“酌情”了，好事。另外任务之间的休息间隔不占用生存时长；另：在生存时限未彻底清空的前提下。
大体上就是这么算的……有种学了外企体系但没学全的感觉，前面签合同的时候还好，后面的各种流程非常草台班子。平台到底有几个员工啊？感觉职代会都开不起来，导致待遇既透明又不透明的。
“行吧。”他搓了搓脸，“就这样吧……下个世界一起加油。”
他知道，活下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其实都是向……偷来的。多一天是赚，少一天……是命。
“要不先把下个世界资料发我？还是要明后天才能发？”
996没说话，只一味地下载资料。不知道为什么它背对着张天心——在他的源世界它又恢复了小飞行器的形态，于是把显示器转了过去。
张天心再次被不祥的预感抡了一棒。
“……你什么意思。”他颤抖着嘴唇，惊恐而虚弱地问道，“怎么不回答我！look in my eyes！啊！别装死啊！”
他当然——他必然受够了打打杀杀的东西！不过他也不能真的奢求一个古井无波的男主，只是准备先拿这三天空闲去报个柔术入门或者气枪之类的，好歹知道怎么保命、怎么装弹上膛。
他惊慌失措地解压了资料包，还没来得及摄入任何文字信息，一把红白相间的小伞标就这么闯入眼帘。
“宿主！宿主你怎么了！宿主要给你叫救护车吗！”
996不知如何是好，毕竟生理监测中张天心除了心率和体温异常升高外没有任何要亮起红灯的变化。他本人倒是揪着胸口、仰在沙发上、真心实意希望自己再梗一次、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过去拉倒，省得再被无情的命运折磨。
“这是对我高考前看丧尸片解压的一种callback吗……”
其实仔细看两眼，那并不是一个伞标。它典型的红白配色和环状的外形让人迅速联想到了一个经久不衰的ip……实际上世界资料也的确非常相关就是了。不过这个红白环不是什么臭名昭着、一手遮天的生物科技公司的徽标，它“象征着不死者和普通人种群的动态平衡”。这是一个人类和死亡和解的世界，通过某种生物科技手段——直到某一天，平衡被打破了。
张天心无语道：“还是生化危机套皮啊，真的有区别吗？”
“有的啊。”996干巴巴解释，它是玩过宿主库里这个系列的，电影也补了两部，“难度提高了一点吧，不死者发现吃活人可以促进他们向人类转化……”
“哕。”
张天心疯狂咽唾沫，势必要把恶心劲儿压下去。毕竟才吃完饭，早知道不点排骨了！
“所以需要宿主学会分辨……”
不吃人的不死者、吃人的不死者、吃了人变成人的不死者、纯种活人。
也有好消息的。
——“我只不过是在上个世界祈祷了一下不要枪支滥用！不是说我想要自己用！”
太好了接下来三天干什么完全可以安排上了！还拯救男主呢他先掘地求生吧！
996说给他配备了基础武器，也升级了载具和防具系统，无论如何咱们先报个班练练呢。
张天心都不太想揣测男主会在这个世界中担任什么角色。按照惯例来说他一定不是个纯粹的好人，这下更有趣了他说不定都不是个活人。如果这次玉维真还要像上回那样一枪把他崩了，张天心一定会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他捂着脸从指缝里看世界资料，然后注意到一件事。
“危险程度七星级啊。”他苦笑都苦笑不出来了，“我以为你们按照顶格五星算的……”
之前看到上个世界四星半的时候张天心觉得天塌了。眼下他突然觉得就那样吧，还能怎样啊，这次七星级，下次多少还说不定呢，遭受的打击多了他的抗打击能力也变强了。
强撑着一口气把世界资料大体上过了一遍，他站起来把茶几收拾了一下，打开手机搜索离家最近的射击馆，以及联系被放置在列表中多年没有销课的私教。他并不想强求自己在短短三天之内精通枪械的拼装与使用、也不指望自己被投放后把躯壳使用出专业运动员的水平。
首先，最起码要保证自己跑步的时候不岔气，和辨认出后坐力不至于把自己崩出去的武器。
“统统……”
“宿主我在，怎么了？”
“你这辈子，有没有为了活下去，拼过命？”
三十岁能在职场上干到这个程度，脑力、精力、体力缺其一都不太行。张天心虽然在小世界里切来切去的时候状态一般，但行动力着实强悍。上午刚从死人堆里醒过来，傍晚已经要在私人健身房厥过去了。还好他白天大部分时间泡在射击馆和教练大学枪械的入门与应急。对方对他的动机有所怀疑，张天心让996紧急投了个外派通知给他看，苦着一张脸说被公司送去鸟不拉屎的x洲，因为公司上上下下就他一个没成家的技术人员。
对方十分同情，答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给他进行有针对性的集中培训。
而此刻他被教练卸了片，从架子上滚落下来，开始组间有氧螃蟹爬……神志不清地满地乱爬。996隐约有听到他在嘟囔什么，凑近发现他一边爬一边喃喃“真真、真真……”
系统绝望地飞远了。
我说，真的要和平台打申请找个心理医生随行吧！AI医生也可以啊！
晚上张天心不堪重负地按摩去了。他下午一直在做爆发力训练，可以想见明天炎症爆发之后的惨状。他在肌注和按摩泡澡之间盘桓了一下，选择了自然健康的方式。源世界的身体还是要用的，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训练出本能……所谓条件反射；反应要快，更快、再快一点。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996问：“宿主，你准备好了吗？”
“没好的话能不去吗？”
一人一统愁云惨淡地为了活下去拼命去了。
这次张天心没有吃鸡蛋灌饼，他啃了个杂粮馒头。系统没能申请到投放定位的查看权限，他很担心自己一睁眼站在尸山血海里，再张嘴就吐的话迟早要得进食障碍。
他睁开双眼。
“？”
他端着一碗看上去像麦片糊糊的东西，在身后人不耐烦的催促中随波逐流地往前走。
“你有没有发现。”张天心小小声对996说道，“投放是有规律的。”
“我发现了。”996也配合地小小声贴着他耳朵说，“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去上班的路上。”
食物的色泽与外形，明显是一款工作餐。
张天心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为了不被他人怀疑异常硬着头皮舀了一口送进嘴里——意外地还行，能吃。就是正常人会在公司食堂吃饭的东西，煮烂了水加很多的麦片粥什么的。
他心事重重，有点咽不下去，一边咂着糊糊里的水分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看起来都人模人样的，正常肤色，衣着朴素，表情平静或黯然。整个食堂内部灯光昏暗，气氛沉闷。
“我什么身份？”张天心边观察边指使996打开投放档案，“这次在谁手底下打工？地图大吗？”
看到“雇佣兵”三个字的时候他响亮地呛住了，涨红了脸疯狂咳嗽起来。
996都不太想往下看。
什么东西啊？你们世界干这行都不考核人员素质的吗？怎么我宿主也能上啊？
“咳……咳咳……雇佣兵有什么咳……一线后勤的区分吗咳？”
他怀抱着毫无意义的希望悲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