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修明在那一天接到了第二张纸条。他被通知开通了短暂的资料室权限，可以去禁书区精进自己的能力，为即将到来的考核作准备。
随着纸条上的字迹再一次燃烧起来，他的心情也随之放松。看来这一次的“考察”，他算是顺畅地通过了。
他不太明白考核官的意图，但是没关系，正式的大考来临之前，他们一定有再见面的机会。他能感受到对方没有怀抱特别浓厚的恶意，反而好奇与评估的态度更多。
而且，母亲的死。
线索就会在那里吗？
这是一个慷慨的提示，还是一个陷阱？
不过他去借阅禁书应该没办法得到监管者的允许，对方一定会勃然大怒……那是个严肃到有些古板的老头子，然而好处是对他和其他的学徒一视同仁，毫不偏私。
这等必然违反规定的事情还是瞒着他比较好。
风平浪静的两天过去，张天心甚至都没见到过玉维真的影子。
他不想让人找到他的时候，就会把自己隐藏得仿佛从未存在过。张天心之所以还能确定他在、不是像上个世界一样突发什么bug或者平台动手脚想抹掉他俩的关联，是因为每日晨祷前总有张纸条会飘飘飞飞地落在自己的枕头上。
“早安，今天也没有杀你哦。”
——所以说是不是mini状态的心态也会更贴合外形？总感觉玉维真在这个世界要活泼很多，而且……睚眦必报。
张天心把每张不请自来的纸条都收好了。正常人看到这种东西应该会觉得是死亡威胁，他反而把它们夹在《一段校史》中，还问996可不可以给他做成扫描件。
“你不觉得他写字也很好看吗？”
996只觉得他滤镜太厚。
它已经一连给平台去过好几次邮件了，将宿主和那位奇怪固定bug一样的npc之间的互动打上危标详细写好报告做了存档发过去，然而什么回音都没有。
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它再也没得到过什么额外的指令，只是按部就班的任务发放和计算，例行每日提醒什么的，不用张天心打开，它自己就可以标上“已读”接着全都丢进待删除。
也可能平台那边还在研究怎么处理上个世界的事？每次为那种规模的事故收尾都会让平台的反馈滞后一段时间，但是通常宿主在源世界的休息过程中平台就能调整完，这次真是奇怪。
咦，它为什么会用“每次”这个词？
“你自己注意安全。”张天心叮嘱996，“跟紧我不要乱飞啊！”
这是一场模拟考核——准确来说是表演性质的演练。
白袍们受邀来到这个练习场，准备观看学徒们为后日的正式考核所作出的准备。当然，白袍各自有各自的考核方式，他们在正式的考核日之前都不会对外透露。然而，为了避免出现有可能——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偏私行为，学校中特别设立了“模拟考核”，将学徒放置于同一场地中，让他们处在相同的困境下解决问题，好在所有白袍和红袍面前客观体现学徒的水平，以此作为正式考核的参考，以及后续解决潜在争议的凭据。
这是张天心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的公共场合下接触男主。他看着男主再次对自己行礼、恭敬问好，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怎么形容，总不能是虚荣心吧！
等男主回到学徒队列中准备下场时，他的注意力先一步转开了。白天，玉维真应该还是学徒状态，他又去了哪里？张天心在高位台阶上不好左顾右盼，只能从一个角度大范围地扫视着下方，然而并没有看到自己期待的那个身影。
倒是看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呃，这也太乱七八糟了吧！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很正常，看起来不像人的……那应该是个精灵？还是什么，人种和物种彻底成了大杂烩。之前张天心在学徒区悄悄观察的时候每个派系的特征还没有如此明显，轮到公开模拟考核，每个学徒都试图给神行者留下一些深刻印象，于是偌大的场地中还什么都没发生，已经到处闪烁着微微的亮光。
那是他们的魔法……他们所拥有的“神力”的痕迹。
这是一个露天的练习场，外表类似古罗马斗兽场，有高耸的圆柱和造型古朴的座位。立柱顶上覆盖着一层微微散发蓝光的薄膜，细看能看到水一样的波动，那是魔法禁制的痕迹，他暂时还不清楚它的作用。
张天心不再多关注学徒，转而看了看自己左右的神行者。红袍们普遍神情严肃，连之前那个对他分外热情的同僚也是如此。学徒考核结果虽然并不在明面上直接关联到他们的职责履行情况和神眷的浓厚，但总有千丝万缕的……总之他们也需要维持在同僚之间的口碑，因而对自己派系的学徒寄予厚望。
最高处，单独设立的座位上，还没有出现黑袍的身影。
他们都会来吗？不过必然姗姗来迟。迄今为止张天心只知道玉维真这一位黑袍，其他几个深居简出、行踪莫测。不过考核这样的头等大事，总有起码一两位黑袍应该出面。
《一段校史》中说明，模拟考核的传统大概是从半个世纪之前开始的。在数十年的演化中，它的方式越来越复杂，危险程度却被大大降低了——真正的考核允许一定的死亡率，但没必要让学徒在迈向最后一道关卡之前就接受死亡的考验。因此现在的模拟考更多地被展现为一场精彩的表演。
就在这个空地中，就在他们所有人眼前，学徒们将被拖入一个集体的幻境。
“所以是什么样的环境来着？”张天心悄声问996，“这部分我没细看啊。”
每年的模拟考内容由红袍们共同商议设计，白袍事先不知情。不过可以想见，他们必然会为了展现自己学徒的能力，而精心布置出……布置出什么来着？
张天心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耳边突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接着所有人都一脸或震惊或茫然或不知所措地抬头向上看去——
闪光。
他没由来地觉得那里应该是什么大爆炸的火光之类的，可它不是亮黄色或者橙红色，它是一团……绽开的一刹那就是那种老款电视故障时雪花屏的状态，充满了噪点的彩色。接着彩色瞬间膨胀爆炸开了，每种明度和饱和度都高的颜色争先恐后地涌出、涌出，粘稠地互相吞噬和侵染，又迅速生长、蔓延，从天空中某一处，直到占据了每个人的每一处视野。
在那声巨大的轰鸣之后，一切都安静了。
张天心从床上爬起来，问996：“模拟考核是在今天吗？”
“午后。”996飞过来，“宿主你真的不能自己把需要的信息整理出来吗，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48个小时！严重违反了用工制度，我是有权提出控诉的！”
“我们又不是雇佣关系。”张天心耸耸肩，“没办法啊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我每天偷偷给男主当陪练已经很累了……”
控诉又能诉到哪里去，平台一视同仁地把系统和任务者都当驴使，轮到他们提出点要求就开始装聋作哑了，张天心不相信996不明白这件事。
不过这个世界的补偿确实还算到位，张天心第一次享受到了明晰的阶段性任务指引和按部就班的任务过程。这次的剧情由两条主线互相交织而成，他们既要查出男主父母的死因，又要帮助男主顺利通过魔法师的考核，挫败隐藏在海拉鲁中央岛上某个邪恶反派的阴谋。
目前张天心已经和宫修明建立了良好的同学关系——没错，这次的身份是转学来的魔法学徒来着！可算是让他体会到一次超自然体系世界观的好了，虽然张天心的法杖很沉，抡起来当武器使的效果比他施法还要好一些，但那也意味着他能使用魔法！
他的魔法水平也就拿来给男主日常喂喂招吧，别的不强求了。
直到今天，他还没有在岛上见过玉维真。不过在男主那里进度良好，他的满肚子问题就可以暂且按下不提。
当然主要是作为学徒太忙了……这时候他又怀念起工作的好来，起码工作意味着稳定的薪资和可见的上升空间。当学生的时候大多数疲惫来自于卷也看不到头的未来，每天六点半起，吃一些白人早餐，像鸭子一样被赶到空旷场地练习。不能偷懒——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监管者会不会在某个地方冷冷、幽幽地注视着你。但凡被他们抓到走神之类的，半个夜晚就会泡汤。
每半年表现出色的学生就有资格接受监管者的亲自训导。他们有机会短暂外出，重新行走在普通人社会。而表现落后的学生会在评级上降下一等，延长在岛上的学习年限，甚至需要重新修习基础知识——意思是背书、做卷子、每周考试，直到他们的表现重新提上来为止。
张天心传送进世界的第一周就被通知周末有一场定期考试，读过《一段校史》了结了相关规定之后，为了不被降等，他通宵了整整三天恶补知识，还在宵禁之后偷偷跑到训练场练习。期间因为探索度不达标没发现男主的靠近，被逮了个正着，正式沦落为对方的小弟。
“头一次有这么爽的开局啊。”
被男主的各种咒语迎头痛揍之后，张天心一边给自己疗伤一边兴高采烈地同系统感慨。
而眼下，很快就要到男主的毕业考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