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试炼的最后一个环节，一路上险象环生，其中张天心自认起码有80%是他的功劳。当然这部分功劳是肯定不能冲到男主面前去领的，完不完得成剧情救赎任务不谈，他可不想在小世界里再死一回了。
除开前面那些奇奇怪怪的幻想种，张天心还在宫修明的宝箱里见到了一些童年阴影，一个上来就要啃人头的奶酪色怪物，一个三角锥头杀手，一个萌萌的扎了双马尾问他要不要弃暗投明改换信仰的四族小体生物，一群血色护士……为什么场地里会出现性感护士？张天心做贼心虚地远眺了几眼观众席上的神行者，隐约感觉他们那里气压有点低，几乎要形成锋面雨。宫修明后面已经是手脚并用地在战斗，因为很多幻想种不能通过神力收容，他需要在短时间内观察到它们的属性和弱点，选择魔法或者……肉搏。
有时候打起来张天心不知道在共情谁，龇牙咧嘴半天觉得双方都挺痛的。
“他靠近中心了。”
996突然说。
是的，坏运气只起到了让他开不出工具和buff的作用，没有阻拦他步伐坚定地靠近迷宫正中。即使很多次被幻想种堵在死胡同里，宫修明依然能在化险为夷的过程中找到出路——偶尔是怪物直接在灌木丛里给他掏出来的。
只能说这些对掏真没白掏啊……
以及神明回馈他的愿望的方式也很实诚，起码过了最初那个紧张劲儿，张天心看宫修明倒霉甚至能笑出来。
“他的进度已经遥遥领先了。”张天心对996说，“虽然是个模拟考核，但看男主如有神助地捧到奖杯还是真让人不爽啊。”
他站起身，默默往观众席外面走。
996虽然不解但也跟了上去。
“宿主你不打算看到最后吗？”
“没什么好看的。”张天心故作潇洒地摆了摆手，“唉，人们看到的只有属于主角的高光，谁会在意一个默默无闻却付出了很多的陪练呢？”
他已经站到了观众席的最高处，往旁边走就是出去的台阶。这时，996一不小心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宿主怎么又停下了？
张天心非常嫌弃地把它拨拉到一边：“当精灵了怎么比飞行器状态还不智能……你自己撞上来的可不许投诉啊。”
他就这样转过身，又面朝着试炼的场地，似乎在看男主，视线却是平视的，遥遥地看向迷宫中心，好像在期待……等待，或者笃定一定会有什么，还是谁，出现在他那里。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996觉得可能是自己在各种小世界中工作太久，频繁穿梭又缺乏检修，因此反应力和各项机能都有所下降。
否则，为什么在宿主背向高台，就这么干脆仰倒坠下时，什么紧急措施都无法施行？
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张天心，面色平静甚至隐含了一点欣慰地，面朝着它坠了下去。
“我说。”张天心蹲在地上抱着头，“一来就给我看这个不太好吧？”
“那没办法，你时机选得很不巧啊。”
玉维真可不管有的没的……他正在做他的“例行公事”。夜半三更，神行者的休息区，张天心卧室。
他刚睁开眼，就和被割断喉咙的“自己”面对面了。
“还是要谢谢你记得让他合眼。”
起码没跟死人自己对视……张天心真是容易满足的一个人啊。
“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不知道。”玉维真耸耸肩，“我觉得我不应该知道。”
所以他不管这个，尸体自己又把自己治疗好了坐起来，还是被什么勤劳的家养小精灵拖走毁尸灭迹，又或者……不知道，不在意，不关心，反正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张天心点点头，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玉维真的“觉得”和他的“觉得”不在同一个维度，目前为止张天心的第六感有一些认知上的局限，而玉维真大概相当信任他的直觉，某种灵性的指引，而在这个神灵体系的社会背景下指引又被数倍地强化放大了。
张天心跟在他身后，毫无留恋地离开了自己的房间，也没有再看“张天心”的尸体一眼。
“你的……怎么说？”
“和我想的差不多。”他叹了口气，“所以我才回来找你，你比……要好沟通一点。”
玉维真突然听到脚步——对于这种称赞他并不是很高兴。张天心刹车不及时，险些一鼻子拍在他身上。
还好他及时调转方向，把自己拍在了墙上。
他的反应力已经在玉维真的阴晴不定中锻炼了出来……恰到好处地收敛了力道，不至于发出一些可能招致神行者注意的动静。
“怎么说？”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张天心发现他不高兴的表情很明显，因为唇线平直抿起时脸颊侧边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梨涡。
“我其实就看到你一次。”张天心竖起一根手指，“或者说只被允许和你见了一次，可能你有自己的考虑？”
他对这个答案更不满意了，梨涡深了一些——这很玉维真，他必然会讨厌这种“捏造”他本人的行为。
张天心不禁开始思考mini版的玉维真脸上会不会出现这种表情……吓，他可不敢真的去捏他的脸。
“我希望你对我的……各种。”玉维真的眉毛扬起来，“刻板印象，可以少一点。”
“我明白！我明白。”张天心举起双手以示歉意，“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只是个控制不了自己脑子的普通人，没有任何要冒犯的意思！”
真的吗？
玉维真好像能从他的眼睛看光他的脑子……张天心被这种深深的凝视威胁住了，僵立在原地试图冥想——大脑一片空白。
不过对方好像也不是很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
那么现在，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开始，但百分百可以确定，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或者说，这一切都不是“实在的”。
毕竟，发生在张天心脑子里的，怎么能说完全不是真的呢？
他们在漆黑的走廊中穿行，很快走到了半露天的地方。这座外形酷似魔仙堡的城堡内里倒没有什么矫饰的粉白色或者装成浮华的洛可可风格。它的构造看上去没那么古典，亲近自然，又充满了学者式的简洁严谨。
一路上当然没有撞到任何人或者有任何突发事故。一个成年人有自控力的表现就是不胡思乱想——除非他有Adhd，不过也能吃药控制。
张天心多数时间是一个专注力相当之高的人，所以才会惊讶于自己潜意识的冰山之庞然、之丰富多彩，以及，对玉维真充满了没必要的补充说明。
幸好对方没打算审判这种冒犯……或者说已经审判过了？在张天心的记忆里他只接到过一次说没有杀死他的小纸条。他在这条世界线上待了多久？几天？一个星期？十几天？那他可能就无知无觉地死了个十几次吧，反正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混乱的思绪让他对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掌控的实感，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混乱也使……开始失去支撑。
世界正在崩塌……快要失控了。
这或许也是玉维真不断尝试杀死神行者的原因，为这种混乱、这种崩塌加一把柴、添一把火。
即使是在张天心的……中，他依然是一个强大、自我，不受任何外在因素所动摇的个体。
“你认为现在宫修明在他自己的床上吗？”
“我认为他不在他该待的地方。”张天心谨慎地回答道。
海拉鲁中央岛上，夜间时分，学徒只被允许待在自己的寝室中。如有必要，他们可以在监管者的监管下在野外留宿，或者因为什么身体上的原因在医务室休息。
于是，宫修明现在就应该在城堡中、不在他的寝室、也不在医务室。
但是城堡不小，禁区很多。
张天心显然也没摸透这一切的运行规律，但他可以肯定，不是他在脑子里狂想宫修明在某某地方他就一定会出现在某某地方的。人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意识，更遑论控制依托自己意识而生的某个生物？
宫修明在某种方面上可以说和玉维真有不小的相似……他也是个自主性极强、富有应变能力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我希望我能在日出之前看到他。”玉维真说，“不然我们三个都吃不上早餐。”
啊这个版本的他脾气真好……张天心想为自己的潜意识流泪，虽然这两句话明显不是在说“真好”，但是玉维真没有让他形同废话的陈述掉在地上。
“要不你先休息。”他卑微道，“我来找吧，我有地图的。”
他有地图的，而996已经管不了他了。谢谢AI的科技适配原则，他可爱的废物点心搭档还没有被优化到能大摇大摆地畅游在他脑子里的地步，因此在他有意识地控制之下被成功甩开了，而地图还能悬空展开。
代表玉维真的蓝点令人心安地静静闪烁着。
可能是城堡各处禁制的影响，他暂时没办法直接定位到宫修明的所在，不过没关系，可以通过范围排除。
而且，走着走着，他突然想到点什么。
“或许。”他看向玉维真，献宝样提议道，“我们去资料室看看？”
如果说，人的意识里有一个关键的锚点，那么，这会不会是所有人共同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