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夜城大殿内,氤氲的梦幻光流仿佛凝固。
火燎耶低沉而悠远的声音,将那段始于虚无、归于永恒的秘辛娓娓道来。
梦艺静静地听着,眼眸中流光溢彩,映照出火燎耶叙述中的宇宙诞生、星辰寂灭、文明兴衰。
当她听到火燎耶提及“上一世”中她最终被分裂、被封印的结局时,她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并未打断,只是更紧地靠向火燎耶。
当火燎耶述说完,大殿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梦艺抬起头,凝视着火燎耶那双蕴含着水火本源的眼眸,许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梦幻般的恍然:“所以……你守护我,创造亚特兰蒂斯,认冰为妹……不仅仅是因为本能或一时兴起。你是在修正一个你所知的、并不圆满的‘过去’。”
“可以这么说。”火燎耶没有否认,他握住梦艺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但更是因为,这是我的选择。是我火燎耶,基于我的意志,为我所珍视的一切,开辟的道路。知晓未来,只是为了让我能更早、更彻底地碾碎那些令人不悦的可能。”
梦艺将脸颊贴近他的手掌,异色眸中泛起温柔而坚定的涟漪:“无论起因如何,此刻的守护与陪伴,是真实的。这就足够了。至于那个令人不快的‘过去’……有你在,它就不会重演。”
就在两人间气氛温存之际,大殿内的空间泛起一阵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
时间的气息悄然弥漫。
一道优雅神秘的身影,自荡漾的时间波纹中缓缓步出,举止间带着超脱时间的从容与淡漠,正是时间公主时希。
“不请自来,打扰二位了。”时希的声音空灵悦耳,她目光平静地看向火燎耶与梦艺,“关于方才仙境边缘的骚动,以及孔雀之事,我想,或许需要带来一些解释。”
火燎耶眸光一冷,并未因时希的到来而缓和态度:“解释?时希,你掌管时间,窥见未来碎片。孔雀能窃取我未曾动用之术,你是否早已预见,却选择了默许?”他的质问直接而锐利,带着不容敷衍的威严。
时希并未因火燎耶的咄咄逼人而动怒,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怀表,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无奈:“镜像之力,其本质是反射与映照。”
“只要法术的本源存在于的法则之中,只要施法者存在,法术的印记便会被动地烙印镜面上。”
“曼多拉的镜之力,孔雀的镜体质,她们的能力,不是主动窃取,而是被动映照并复制了这些已然存在的印记。”
她抬起眼眸,看向火燎耶:“换言之,火领主,即便你此生从未施展过火焰仙术,但你作为原始天火的存在,你的火焰便已深深镌刻。”
“孔雀的镜子,映照的是这份本源印记,而非你主动施展的法术。曼多拉深知此道牵扯过深,因果太大,故而谨慎,未曾轻易动用这份复制权能。而孔雀……她选择了使用这份与生俱来的能力。”
时希的目光又转向梦艺:“梦主,包括我的时间法术,只要我们的存在便会被法则记录,便无法完全避免被镜像体质映照的可能。”
“是源于规则本身的无奈。我能预见,却无力从根源上消除这种可能性。干涉个体选择,扭转先天体质,所牵扯的时间悖论与因果反噬,即便是我,也难以承受。”
火燎耶冷哼一声,对这个解释并不完全满意,但也明白这关乎世间底层法则,非一时一人之力可改。
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那么,时希,你此次前来,不会仅仅是为了解释镜像之术吧?”
时希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她的眼眸深邃地看向火燎耶,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看到其内里交织的命运丝线。
“我看到了无数条时间线的分支与收束。在其中绝大多数……不,几乎是所有重要的时间节点上,那个人类女孩,王默,都如同被命运无形的手推动着,她是……‘气运之子’。”
这个词从时希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宿命的沉重。
“在她身边,看似偶然的相遇,绝境中的转机,强者的帮助……都像是被精心编排好的剧本。水王子……在无数的时间河流里,他总会不可抑制地、疯狂地爱上王默,为她付出一切,甚至不惜背弃亲缘、颠覆原则。”
时希的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揭示残酷真相的急迫:“而更令人不安的是,几乎所有的大仙子,无论初始立场如何,最终似乎都会被她的某种特质‘感化’,或主动或被动地将力量借予她,助她度过难关。这是一种……近乎规则般的吸引力。”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火燎耶,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火领主,你吞噬了水王子最原始的本源,某种程度上,你继承了他的宿命。”
“你……很可能也会走上水王子的老路,为王默痴狂,为她焚尽一切,最终……或许也会如他一般,迎来某种形式的‘湮灭’。”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冻结了。
梦艺下意识地抓紧了火燎耶的手臂,异色眸中充满了震惊与担忧。
火燎耶的眼眸中,先是掠过一丝荒谬,随即燃起滔天的怒火,那怒火没有针对时希,而是针对那所谓的“既定命运”!
“荒谬!”火燎耶的声音如同雷霆,震得周围的梦幻光流都在颤抖,“区区一个人类稚子,也配称为‘气运之子’?也配让我火燎耶为之倾倒、付出一切?”
他周身爆发出恐怖的气息,水火之力交织,透过梦夜城让整个仙境都为之震颤。
“水王子那个废物,甘心被命运玩弄,是他无能!我火燎耶,乃开天辟地之初便存在的原始天火,吞噬万水之源,执掌创造与毁灭!我的意志,便是我的命运!任何企图操控我的轨迹,都是痴心妄想!”
时希在火燎耶狂暴的气势下依旧镇定,但眼神中的忧虑未减:“命运的惯性强大无比。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警惕,或许能凭借你超越常规的存在,挣脱这条看似无解的旋涡。”
火燎耶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睥睨与决绝:“警惕?当然要警惕!但不是我警惕会爱上她,而是警惕她,以及她背后那所谓的‘命运’,敢不敢来动我所珍视的一切!”
他的目光扫过身旁的梦艺,掠过冰川的方向,掠过浩瀚的海洋,掠过海域之下他一手建立的亚特兰蒂斯。
“若那王默,若那所谓的‘气运’,敢将主意打到梦艺、冰璃雪、亚特兰蒂斯,乃至我所守护的任一存在身上……”
火燎耶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比岩浆更炽热、比深渊更寒冷的杀意。
“我不介意让她,让这所谓的‘命运’,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焚天煮海,什么是万物归墟。”
“无非就是一切重归混沌,再度演化。但我的火种不灭,我的意志永存。”
他的宣告,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敲响在梦幻的殿堂之中。
为了守护此刻的真实,他不惜拉上整个世界陪葬。
时希静静地听着,最终,她微微颔首:“我明白了。这就是……你的选择。我会继续观察时间的流向。但愿……你的火焰,足以焚尽既定的轨迹。”
说完,她的身影再次融入荡漾的时间波纹,消失不见。
大殿内恢复了寂静,只留下火燎耶身上未曾平息的、危险的能量波动,以及梦艺紧紧依偎着他的温暖。
梦艺抬起头,看着火燎耶紧绷的侧脸,轻声道:“你不会走上那条路的,燎耶。因为你是火燎耶,是我的燎耶。”
火燎耶低头,望进她信任的眼眸,周身的暴戾气息渐渐平息,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坚定。
“当然。”他揽住她,目光望向虚空,仿佛在与那无形的命运对视。
“无论有多少条时间线指向那个结局,我都会亲手……将它们一一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