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氏地下的私人审讯室,空气凝重得像结了冰。
“温朗”被死死摁在金属椅上,几个身形健硕的保镖正费力地给他灌着营养液。他却像疯了一样,剧烈地挣扎着,营养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混合着涎水,狼狈不堪。
“放开我……我要去见他!夏志远……我要杀了他!啊——!”
他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眼中满是血丝,那不是恨,而是一种被欺骗、被利用后,彻底的绝望和死志。
墨予白和楚灵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癫狂的景象。
“怎么回事?”墨予白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傅青辰抹了把汗,喘着气:“不知道,从抓回来就这样,不吃不喝,拼了命地想死,嘴里就一直念叨着那个名字。”
夏志远。
又是这个名字。
楚灵的眉头紧紧拧起,他看着那个在椅子上疯狂挣扎的男人,一种强烈的不对劲涌上心头。
这个“温朗”,和资料里那个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形象,完全对不上。他更像一个……被抽掉所有信念后,只剩下空壳的木偶。
“……心脏病……疗养院……别丢下我……”男人在挣扎的间隙,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词语。
就是这几个词,让楚灵脑中一道电光闪过!
他没有犹豫,立刻转身冲到审讯室外的监控台,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接上端口。
墨予白看着楚灵的背影,没有阻止。
楚灵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屏幕上,无数代码如瀑布般滚落。他以刚才那几个词为密钥,绕开了层层防火墙,侵入了一个尘封了二十多年的、位于瑞士的私人疗养院的加密数据库。
一份被标记为“销毁”的医疗档案,被他强行调取了出来。
【姓名:温良】
【出生日期:197x年x月x日】
【亲属关系:温朗(双胞胎哥哥)】
【病症:先天性法洛四联症(心脏病),预计存活年限<20年】
档案的末尾,还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少年清瘦苍白,但那眉眼,分明就是审讯室里那个男人的年轻版!
楚灵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猛地回头,冲着审讯室里的墨予白喊道:“墨予白!他不是温朗!他是温朗的双胞胎弟弟,温良!”
一句话,让整个审讯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疯狂挣扎的温良,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墨予白一步步走到监控台前,他看着屏幕上的资料,周身的气压一寸寸降至冰点。
双胞胎弟弟……
一个从出生就被家族遗弃,当成“废品”处理掉的影子。
原来如此。
原来,从头到尾,他们抓到的,都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傀儡。
墨予白转身,重新走回审讯室。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愤怒,脸上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他挥手让保镖退开,亲自走到温良面前,蹲下身,与他对视。
“温良。”
他轻轻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椅子上的男人身体剧烈一颤,浑浊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清明,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墨予白。
“你……你怎么会知道……”
“你哥哥温朗,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对吗?”墨予白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温良最柔软的防线,“他答应过你,要带你回家,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
温良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他不再嘶吼,眼泪汹涌而出,整个人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瘫软下来。
“是夏志远……”他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吐露出了全部的真相,“我哥出车祸后,夏志远找到了我……他说我哥没死,被他藏起来了,成了植物人……他让我整容成我哥的样子,替他报仇,夺回一切……他说等他成功了,就用最好的医疗技术救醒我哥……”
“我信了……我竟然信了他这个魔鬼!”温良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头,“换孩子、放火……都是他干的!我劝不住他!他早就疯了!”
“绑架我妈,也是他的主意?”墨予白打断他,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是!”温良毫不犹豫,“他恨温晴阿姨!他觉得是她辜负了温朗对她的好!现在我被抓了,他没有顾忌了……他会杀了她的!他一定会杀了她的!”
真相大白。
这是一个由偏执的爱和疯狂的恨,交织了二十多年的阴谋。
墨予白缓缓站起身,他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墨色的瞳孔里,只剩下无尽的深渊。
他转身,对着秦昊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汗毛倒竖的命令。
“把温良带上,清理干净,换身衣服。”
“去西郊。”
“哥!”傅青辰大惊失色,“这太危险了!夏志远是个疯子,你这是在逼他!”
“我就是要逼他。”墨予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动作优雅,吐出的话却残忍至极,“他不是想玩吗?我陪他玩到底。我倒要看看,是他手里的我妈重要,还是我手里的……‘哥哥’重要。”
用人质,换人质。
不,这是用一个疯子的软肋,去赌另一个疯子的底线。
楚灵的心狠狠一抽。
他看着墨予白决绝的侧脸,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墨予白的手很凉,指尖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在微微发抖。
“我跟你去。”楚灵的声音同样在抖,但他抓得很紧,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墨予白低头,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心中最坚硬的地方,蓦地软了一块。
他反手,更用力地握住楚灵的手,将他拉向自己。
“好。”
“我们一起。”
……
开往西郊的宾利车上,气氛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温良被绑着坐在副驾驶,像个失去灵魂的娃娃。
后座,楚灵和墨予白的手,自始至终都紧紧交握着。
楚灵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的男人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平静的外表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
就在这时,墨予白口袋里的私人手机,突兀地响起。
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来了。
墨予白心头一沉,划开了接通键。
屏幕亮起,温晴被绑在椅子上的画面,赫然出现。在她身后,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正笑得一脸邪气。
夏志远。
“墨予白,初次见面。”夏志远的声音隔着屏幕传来,带着病态的愉悦,“喜欢我送你的这份大礼吗?”
墨予白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盯着屏幕里的母亲,确认她暂时没有致命伤后,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夏志远,放了我妈。”
“哦?”夏志远挑了挑眉,他慢悠悠地将镜头对准自己手中的一个红色遥控器,“看到这个了吗?c4,足够把这栋楼,连带你妈,一起送上天,变成最漂亮的烟花。”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夏志远笑得更开心了,他把镜头猛地转向了坐在墨予白身边的楚灵,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怨毒。
“不过呢,我今天心情好,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我数三个数,你把你旁边这个小骗子,从时速一百公里的车上,亲手推下去。”
“我就考虑,让你妈多活一个小时。”
冰冷的字眼,通过电流,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一。”
夏志远开始计数,像地狱来的催命符。
楚灵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冻结。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墨予白。
男人的侧脸隐在光影里,看不清表情。
“二。”
墨予白依旧没有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里,母亲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突然,楚灵身侧的车门,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车锁,开了。
墨予白的手,缓缓地动了。
他没有伸向楚灵的胸口,而是……伸向了楚灵身侧的车门把手。
他终于转过头,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
在猎猎风声中,他凑到楚灵耳边,用一种近乎叹息的,低不可闻的声音说:
“楚灵……”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