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公寓的下午，阳光正好。
可客厅里的气压，却低得仿佛能凝结出冰霜。
墨予白长腿交叠，陷在单人沙发里，手里把玩着一个纯黑的金属打火机。他没点火，只是机械地、一下又一下地开合机盖。
“咔哒——”
“咔哒——”
清脆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像死神的催命符，一下下敲在人心上。
楚灵面前的笔记本屏幕上，映着林谦那张斯文俊秀的脸。对于身旁那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他像是毫无察觉。
“他的基本信息，我都知道。乔宇，23岁，京市大学建筑系高材生，八岁被乔晖收养，性格……活泼开朗，热情？”
林谦念着自己调查来的资料，说到性格那一栏时，声音明显地顿住，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里，全是茫然和费解。
那个用钢笔尖扎破自己脖子，看他时像看一坨垃圾的家伙，跟“活泼开朗”这四个字，有哪怕一毛钱关系吗？
楚灵差点笑出声，他强行绷住，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
“林先生，资料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不能用对待标本的方式，去了解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
“那该怎么做？”林谦身体前倾，竟真的摆出了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
“咔哒！”
墨予白手里的打火机发出最后一声重响，被他“啪”地一声丢在玻璃茶几上。
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楚灵身后，双手撑在沙发背上，像一头圈定领地的猛兽，将楚灵完全护在自己的阴影里。
楚灵身子微微一僵，没回头，只伸出手在身后拍了拍男人的手臂以示安抚，然后继续对屏幕里的林谦进行“专业指导”。
“首先，追求的第一步，是建立信任，消除他的戒心。”
“怎么消除？”
“很简单，投其所好。”楚灵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查过，乔宇是建筑系的，他最痴迷的就是各种设计独特的建筑模型。你可以想办法弄一套绝版的乐高建筑大师系列，或者专业的3d建模工具给他。人在专注于自己热爱的事物时，防备心是最低的。”
林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显然觉得这个建议极具操作性。
“其次，你要给他足够的空间和尊重。”楚灵继续加码，“别再把他绑在椅子上，撤掉那些让他感到压抑的束缚。把他安排在一间更像正常卧室的房间里，最好有大大的落地窗。你要让他感觉到，你不是在囚禁他，而是在……邀请他做客。”
“做客？”林谦咀嚼着这个词，觉得新奇又有趣。
“对，做客。”楚灵肯定地一点头，“你要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他随时可以离开，只是因为被你的‘诚意’打动，才选择暂时留下。”
墨予白在楚灵身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嗤。
这套骗术，也就林谦这种自诩聪明、实则情商为负的疯子才会信。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楚灵竖起三根手指，表情透着一股高深莫测，“你要学会示弱。”
“示弱？”林谦的眉头拧了起来，这个词显然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没错。”楚灵循循善诱，“你之前的行为，太强势，太有攻击性，只会激起他最强烈的反抗。你要让他看到你‘脆弱’的一面。比如，告诉他你孤单的童年，或者在他面前不经意地表现出工作到深夜后的疲惫。这会极大程度地激发他的同情心和……保护欲，从而从心理上拉近你们的距离。”
墨予白终于忍无可忍。
他俯下身，滚烫的唇贴上楚灵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裹挟着浓浓酸味的声音，咬牙切齿地低语：“教得还挺来劲？要不要我给你在业内挂个‘金牌媒人’的牌匾？”
温热的气息混着男人身上独特的冷杉味钻进耳朵，楚灵痒得脖子一缩，脸颊迅速泛起一抹薄红。
他偏头瞪了墨予白一眼，压低声音回敬：“墨总，吃醋了？要不，下次换你来教？”
墨予白被他一句话噎住，瞬间没了脾气。
让他教林谦？他怕自己会直接教他怎么把骨灰扬得更均匀一点。
屏幕那头，林谦将楚灵的“金玉良言”一一记下，推了推眼镜：“就这些？”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楚灵重新摆出顾问的架势，“林先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先按我说的做，三天后，我们再进行下一次‘咨询’。”
“好。”林谦居然真的爽快同意了。
通讯切断，屏幕暗下。
墨予白再也按捺不住，他一把合上笔记本电脑，随手丢到一边，然后长臂一伸，直接将沙发上的楚灵打横抱起，重重放在自己腿上。
“长本事了啊，楚灵？”他捏住楚灵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自己，“还学会给情敌当军师了？”
“什么情敌……”楚灵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目光飘忽，“我这是为了救乔宇，是战术，战术。”
“战术？”墨予白危险地眯起眼睛，“我看你玩得挺开心啊？”
话音未落，他便低下头，惩罚性地在楚灵的嘴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唔……”楚灵吃痛，不满地推着他坚实的胸膛。
“以后不许再跟他说那么多话。”霸总开始不讲道理，“尤其是教他怎么追男人！这个，全世界只有我能教你，你也只能跟我学！”
看着男人幼稚又霸道的样子，楚灵又好气又好笑。
他放弃了挣扎，主动伸出双臂勾住墨予白的脖子，将人拉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带着硝烟和醋意的吻。
“知道了，墨老师。”他在喘息的间隙，声音含糊地嘟囔。
一场小小的“家庭矛盾”，很快就在沙发上用最原始的“深入交流”方式，彻底解决了。
……
第二天，楚灵如约与乔宇加密通话。
“他真的信了？”乔宇的语气里充满了匪夷所思，“他今天给我送来了一整套最新的乐高建筑大师系列，还有一台顶配的建模电脑。房间也换了，带落地窗的豪华套房，比五星级酒店还好。就是……他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怎么奇怪？”楚灵好奇地问。
“就是……”乔宇努力形容着，声音里满是嫌恶，“他昨天晚上故意工作到很晚，今天早上看到我的时候，还学着你看的那些狗血剧，故意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说什么‘果然还是需要有个人在身边陪着才行’……我当时差点没忍住，把手里的热牛奶泼他那张假脸上去！”
楚灵听完，再也忍不住，笑得在墨予白怀里直打滚。
墨予白黑着脸，一把将怀里笑得发颤的人捞起来，对着电话那头冷冷地开了口：“乔宇，下次他再跟你‘示弱’，你就跟他说，你喜欢肌肉猛男，让他去练八块腹肌，没练出来之前别来烦你。”
电话那头的乔宇愣了足足三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声。
楚-灵也笑得喘不过气，他觉得，这个“恋爱军师”当得，好像也并非全无乐趣。
就在这时，楚灵放在一旁的备用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一看，是一条来自秦昊的加密消息。
【墨总，季晨那边已经安排妥当。随时可以让他和乔宇见面。】
楚灵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收敛。
他看了一眼还在电话里跟墨予白起哄吐槽林谦的乔宇，心中五味杂陈。
他抬起头，对上了墨予白的眼睛。
“墨予白，我们该兑现承诺了。”
墨予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拿起电话，声音沉了下来。
“乔宇，准备一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