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花有重开日
没人知道,柳卿卿是重生的。
前一世,白似锦被玄天宗除名,不知所踪,可只有万剑宗亲传弟子知道,新加入的大师姐就是她。
但那时白似锦的脸被毁得面目全非,人沉默寡言。
柳卿卿觉得她蠢。
要是她被人这么欺负,不杀了他们都是好的,哪有人一如既往不争不抢,见不得师弟师妹受欺负的?
她木讷,无趣,柳卿卿却总是喜欢逗她生气。
可是白似锦很少生气。
而且大师兄总爱往白似锦身边跑,明明她最喜欢大师兄了,那个呆瓜有什么好喜欢的?
柳卿卿总是不动声色打扰他们。
“师兄,师姐好严格哦,人家的手都磨破皮了!”
“我不管,我就要大师兄陪我练剑嘛!”
“又背又背,宗规有什么好背的,还是大师兄好,从不罚我。”
“师姐你好闷哦,不像我这么活泼讨巧,师兄肯定最喜欢我这样的啦~”
“冬天好冷哦,大师兄给我暖手好不好?”
似锦不解风情:“修道之人有灵力,不冷。”
“哼,我说冷就冷!”
这样的日子很开心,真的。
直到那日,白似锦出门历练未归,大师兄投靠魔族,关闭结界,魔族冲进万剑宗,将猝不及防的弟子斩杀。
到处都是鲜血,往日打闹嬉笑的弟子现在一个个倒下,她不知道脚下踩的是谁的尸体,又是谁的残肢断臂飞出,温热的血迹溅到她的脸上。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杀!杀!!!
她的爹爹为护弟子战死,长老也在苦苦支撑,最后不敌,死于围攻。
爹爹是个老顽童,整日没个正形,但他独自一人把她拉扯大,每次获得什么好东西都会兴冲冲兜回来给她和其余弟子,哪怕是一罐普通的灵蜜。
张长老总是板着一张脸,爱罚弟子跪祠堂,去思过崖反省。可是弟子每次遇到困难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找他解决,还会把别人丢弃的灵兽带回去收养,会偷偷塞给她山下买的糖人。
李长老总是笑呵呵的,她总爱揪他那长长的白胡子,这时候就会被他笑骂一声“皮猴子”,摸摸她的头,给她一瓶丹药然后让她找其他师姐妹玩。
还有刘师姐、牛师弟、赵师兄、周师妹……
那样鲜活的人。
永远都要沉眠在这里了。
“师妹,不要抵抗了。来,你不是最喜欢师兄吗?现在白似锦没用了,我不用再接近她。握着我的手,我护你一辈子。”
望着被寥寥几人包围在中间的柳卿卿,大师兄说道。
柳卿卿的手因为无数次挥剑的动作不住颤抖,原本的衣服看不出来什么颜色,不知道是谁的血,顺着袍角滴滴没入尘土里。
“贱人!你连师姐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万剑宗众弟子听令!绝杀阵,开!”
柳卿卿看着远方的天空,心中只盼着白似锦回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可是最后关头,白似锦还是回来了。
“反贼尔敢!”
她一剑破万法,风吹开她脸上的面纱,狰狞的伤口暴露无遗。
白似锦要把剩下的弟子带走,可那些人只是摇头。
“师姐,不必管我们,你快带小师妹走!”
“走得远远的!”
“别再回来!”
他们以自身为墙,替她们挡住魔族的追杀,可即使这样,付出的代价依旧不小。
她亲爱的大师姐,全身筋脉断裂,白衣染上浓重的血色。
柳卿卿背着她,步履蹒跚,在及膝深的大雪中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背上的人被她用绳子绑在背上,双手无力垂落。
一朵朵颜色鲜艳的花在雪地中绽放。
鲜红、刺目。
“柳卿卿,你放下我吧。”背后的人气若游丝。
柳卿卿紧紧咬着唇,眼眸通红。
“不放,死也不放!”
大师姐替她挡了那致命一击才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她怎么能抛下她呢。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那么坏,她还要救她?
“柳卿卿……好好活下去。”
“我不许,你别说话了!”
柳卿卿仰着头把眼泪逼回眼眶。
“我们都会活下去的,一定会!”
满是鲜血的手突然抬起,拂去她发丝上的雪。
“柳卿卿,原来冬天……真的很冷。”
柳卿卿顿了顿:“那我们找个……”
“扑通。”
柳卿卿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她的世界瞬间崩塌,重重跪在大雪中,背上的人也滑落在地。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在融入雪地的那一刻蓦地变冷。
“师姐!!!”
……
寒风吹来,柳卿卿窝在似锦怀中,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
“师姐……冬天……真的……好冷啊。”
再睁眼,柳卿卿发现自己重生了,这一世的师姐有些不一样,或许她也重生了,但也许是自己装的太好了,师姐没发现。
第一次见面,那个叛徒狗贼要接近白似锦,柳卿卿原本想借着崴脚的理由扑进似锦怀中来着,但是她离自己的距离太远了,柳卿卿只能顺势倒在叛徒大师兄的怀里。
后来她还和一个叫洛云樊的人在一起了。
那死玩意儿真烦人。
“阿锦,我头痛,你给我按按。”
“阿锦,我饿了,想吃灵果,呜呜。”
“阿锦……”
历练时,众人嫉妒地望着洛云樊。
那个对他们冷漠且不耐的大师姐对于这小子有无限的耐心。
好久,她才后知后觉,洛云樊,不就是魔族吗?
那个疯起来连父母都杀的魔族。
因为前世他没有参与屠宗,柳卿卿对他也没那么大的敌意,只不过……大师姐是她的!!!
在洛云樊再一次控诉她多余时,柳卿卿捂唇轻笑:“好没意思的话,我和师姐才是真爱,你是后来的,是小三。”
洛云樊气得跳脚。
柳卿卿躲在似锦怀里:“师姐你看他,他好凶,我好怕。”
“洛云樊,不许这样。”
“你!你们!”
柳卿卿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抓狂,反手从芥子袋中掏出一束保存完好的雪片莲。
“柳卿卿。”
“嗯?师姐,怎么啦?”
似锦抱着鲜花,一脸疑惑:“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送我花?”
像是雪片莲、风信子、杉木花、凤尾兰、茶靡、铃兰、忘忧草之类。
柳卿卿静静看着她好久,才盈盈一笑。
“因为鲜花配美人,师姐好看,我当然要送啊。”
似锦压着嘴角,转头不看她:“哦。”
柳卿卿却绕到她面前,双手背后,手指交缠。
“师姐,想笑就笑呗,干嘛藏着掖着呀,你笑起来多好看啊……”
天气晴朗,她爱的人都在。
真好。
番外二,木棉花开
阮瑶瑶是在即将被卖给鳏夫的前一晚被似锦买下的。
“元招娣……不好听。”
少女提笔,于元的左边添了个“耳”。
“愿你耳聪目明,听善言做善事,公耳忘私——可有喜欢的字?”
衣衫褴褛的女孩点头。
“瑶瑶。”
村长家的男娃多,女娃只竹兰姐一个。
她自小就觉得竹兰姐的名字好听。
竹兰姐说,她的名字是她爹请教书先生给起的,希望她蕙质兰心,淡雅如竹。
她还说,镇上,城里的小姐都不叫招娣、盼娣、来娣、带娣……她们也不叫什么什么大丫二丫,他们有自己的名字,比如瑶瑶、美玉、美慧。
她也想有自己的名字,有个属于自己的、女孩的名字,不为别人而活。
于是少女提笔划掉“招娣”二字,于下方写了“阮瑶瑶”。
“好听。”
她赞。
好日子没几天,阮瑶瑶生病,再睁眼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外来者占据,她像是被困在小黑屋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害似锦,与师尊有染。
恶心。
最后外来者气运衰弱,阮瑶瑶流着泪祈求上天,希望能以燃烧神魂为代价控制身体一段时间,就一点时间,让她救救师姐。
上天终是仁慈,给了她机会。
解决完外来者,阮瑶瑶给似锦磕头,感谢她对自己的期待,对自己的帮助。
“瑶瑶,拜别师姐。”
“愿师姐,平安顺遂,福生无量,道业大通!”
师姐认出她来了。
似锦要救她,她摇头。
她想起了好多事,第一世,外来者成功陷害大师姐的第二世,还有这一世。
这一世外来者做了很多错事,不死,难以服众。
她不想师姐为难。
以她之身,成就师姐的神路。
师姐,这辈子就照自己的心意活吧。
*
番外三,因果
1
第二世,阮瑶瑶祈求上天给她一次机会,以献祭灵魂为代价让师姐重生。
“不后悔?”天外音问。
“救命之恩不敢忘,师姐救我于水火,我自当以百倍奉还之。”
从始至终,她的回答从未改变。
2
“主上,您真要插手这件事?”力乌跟在洛云樊身后,表情凝重,“魔神是那些魔的信仰,您要坏了他们的计划,后果……”
“风玉树无能,井底之蛙眼光短浅。若是魔神出世,你我他都活不了。怎么,你家那些妻妾儿女,都要陪你一起死吗?”
力乌沉默了。
忽的,他感觉脚底好像有什么东西。
有点硌脚。
今年的雪下得很大,不到半天就没(mo)到了他的大腿。
洛云樊神经病,好好的法器不坐,非要下来走。
“嗯?”
洛云樊皱眉,用魔气将脚下的雪挪开。
是两个人。
两个满身是血、早已死掉的女孩。
力乌想到自己的女儿,心抽痛了下。
洛云樊沉默片刻,亲自抱起一具尸体,把她放在为自己准备的一口棺材里。
另一个他让力乌收好。
“等这一战结束,就把她们葬了吧。”
洛云樊以自身为祭,终于阻止了风玉树等人。
阮瑶瑶捡了漏,把魔神重新封印,成为英雄。
洛云樊吐出一口血,看着身旁的力乌,把魔主令交给他。
“以后魔族就交给你了。”
“好好对待云苓、白苍他们。”
“我死后……把我和她葬在一起吧。”
“记得选个好地方。”
春暖花开之时,一处人烟稀少的山头。
这里芳草鲜美,春夏秋冬风景独好,是难得的风水宝地。
两个墓碑静静的立在此处。
周围有树,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太阳也晒不着。
“魔主洛云樊与灵魂伴侣之墓。”
“无名氏姑娘之墓。”
风一吹,墓碑周围的鲜花摇啊摇,惊起三只翩翩起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