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光线昏暗,只有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光。
谢云樊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经历着什么可怕的梦境。
“……不……不要……”
“……母皇……为什么……”
“……阿姐……别丢下我……”
断断续续的呓语,带着浓重的恐惧和绝望,从他口中溢出。
似锦坐在他身边,听着这些模糊不清的梦话,眉头微蹙。
母皇?阿姐?
这似乎是谢云樊内心深处,最不愿触及的记忆碎片。关于他的身世,关于他为何会入宫,关于他如何一步步爬上九千岁的位置……这些,都是宫闱秘辛,鲜为人知。
她只知道,谢云樊并非生来就是宦官。他出身前朝罪臣之家,幼年家族覆灭,被没入宫中为奴,受尽欺凌。后来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得到了凤帝的赏识,一步步执掌东厂,权倾朝野。
但具体细节,无人知晓。
现在看来,他的过去,远比想象中更加黑暗和残酷。
“冷……好冷……”谢云樊蜷缩起身体,瑟瑟发抖,下意识地朝着热源——似锦的方向靠拢。
似锦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将他揽入怀中,用体温温暖他冰冷的身体。
谢云樊仿佛找到了依靠,立刻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将脸埋在她颈窝,贪婪地汲取着温暖,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呓语也停止了。
【啧啧啧,】阿若在她脑海里发出怪声,【口是心非的女人!刚才还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现在抱得比谁都紧!】
“闭嘴。”似锦在心中呵斥,“他发烧了,需要保暖。”
【哦~是吗?】阿若拖长了语调。
“我没忘。”
【哼!最好是!】
一人一统拌嘴。
*
谢云樊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缩在似锦怀里,脸瞬间爆红,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弹开,手足无措地缩到角落,结结巴巴道:“妻、妻主……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似锦神色平静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肢体,“你感觉怎么样?烧退了吗?”
谢云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声说:“好、好多了……谢谢妻主照顾。”
“嗯。”似锦点点头,拿出干粮和水递给他,“吃点东西,我们得继续赶路。”
“还要走吗?”谢云樊接过干粮,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洞外,“妻主,我们要去哪里?回家吗?”
回家?回哪个家?京城?还是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家”?
似锦看着他清澈中带着期盼的眼神,心中微叹,含糊道:“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谢云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干粮,眼睛却一直偷偷瞄着似锦,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信任。
似锦避开他的目光,走到洞口,观察外面的情况。
山林寂静,似乎没有追兵的踪迹。但她的心却无法放松。
必须尽快联系上青黛,了解京城的动向。还有那个“净化之源”的碎片,需要找到激活的“钥匙”。
“妻主,”谢云樊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小声问,“我们……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似锦转身,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妻主看起来很不开心。”谢云樊低下头,声音带着愧疚,“是不是……我拖累你了?我什么都记不起来,还总是受伤……妻主,你会不会……嫌我麻烦,不要我了?”
他说着,眼圈又红了,像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狗。
似锦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又绷紧了几分。
“不会,别胡思乱想。吃完我们就走。”
“嗯!”谢云樊立刻破涕为笑,用力点头,“妻主放心!我会很乖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他三两口吃完干粮,主动收拾好东西,眼巴巴地看着似锦,等待出发。
似锦看着他那副“求表扬”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走吧。”
两人离开山洞,继续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
谢云樊的身体依旧虚弱,走得很慢,但他努力跟上似锦的步伐,不喊苦不喊累,只是偶尔体力不支时,会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似锦的衣角,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似锦没有推开他,默许了他的小动作。
山路难行,日头渐毒。
走到一处溪流边时,谢云樊已是气喘吁吁,脸色发白。
“休息一下。”似锦停下脚步,在溪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谢云樊如蒙大赦,瘫坐在她身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
似锦掬起一捧清凉的溪水洗脸,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振。
她看向水中自己的倒影,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凝重。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身边还带着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谢云樊。
这盘棋,到底该如何破局?
“妻主,”谢云樊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他递过来一个洗干净的野果,眼神亮晶晶的,“给你吃,很甜的!”
她接过野果,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在口中弥漫。
“谢谢。”她轻声道。
谢云樊立刻笑开了花,比自己吃了还开心:“妻主喜欢就好!”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林间小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缓缓前行。
一个心思缜密,步步为营。
一个懵懂依赖,情窦初开。
命运的齿轮,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转动。
而更大的风暴,正在远方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