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兵的告示像雪片般飞遍了晋东南的山山水水,玉龙谷大捷的消息如同滚雷般在黄土高原上回荡。
短短半个月,小王庄的村口土路上,便络绎不绝地涌来了黑压压的人潮。穿着破烂但眼神炽热的年轻汉子,背着简单的包袱,扶老携幼的乡亲送着自家的后生,汇聚成一股渴望复仇与力量的人流。
当沈泉拿着最新的花名册,将那个标志着“一千二百一十五人”的数字念给李云龙听时,这位向来以剽悍粗豪示人的团长,竟一时有些恍惚。
他站在团部窑洞门口,望着操练场上那一片人头攒动、尘土飞扬的景象,六百多老兵,加上新来的五百生力军,黑压压地铺满了整个打谷场和周边的坡地。
“一千二…”李云龙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眼神复杂地扫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有从马家集就跟着他的老兄弟,有黑风峪、赵庄血战后的幸存者,有玉龙谷刚摸上枪的新兵,还有更多是这半个月刚投奔来的生面孔。
他想起初到小王庄时,沈泉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报出的“一百零三条好汉”,想起那挺被自己戏称为“第一百零四条好汉”的歪脖子破机枪…一股酸涩又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湿意逼了回去。
“他娘的…”李云龙的声音有些发哽,随即被一种巨大的豪情取代,猛地一拍大腿,“总算他娘的像个团了!一千二百多条汉子!够本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下坡,扎进那片喧嚣的练兵海洋。张大彪正带着一营的老兵骨干,像赶鸭子似的操练着新兵队列。口令声、呵斥声、杂乱的脚步声混在一起。
忽然,李云龙的脚步在一处拼刺训练区停了下来。几个老兵正手持木枪,凶狠地给新兵们示范突刺动作。
其中一个担任教官的汉子格外引人注目——个子不算太高,但异常敦实,剃着个锃亮的大光头,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鹰隼般锐利,动作凶狠凌厉,每一次突刺都带着一股要把木桩捅穿的气势!
他正厉声呵斥一个动作走形的新兵:“软蛋!腰是豆腐做的?腿生根了?刺出去要像毒蛇出洞!快!狠!准!再来!”
李云龙看着那个大光头,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极其强烈的熟悉感瞬间攫住了他!这身板!这光头!这凶狠的眼神和动作!孙德胜!
亮剑电视剧里那个打起仗来不要命、把骑兵连当成命的铁血连长!他怎么会在这里?成了自己团里的一个新兵教官?李云龙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对旁边的张大彪低声问道:“大彪,那个大光头,叫什么?哪来的?”
张大彪看了一眼,答道:“哦,他啊!叫孙德胜!刚招来的新兵!以前是石友三部队骑兵营的!后来队伍被打散了,流落过来。懂骑术,性子倔得很!力气大,拼刺动作凶狠,是个好苗子!俺就让他先带带新兵练拼刺!”
孙德胜!真是他!还是石友三旧部出身!李云龙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几下,一股捡到宝的狂喜瞬间冲散了被旅长“打劫”的憋闷!
石友三的兵,能打,但也野!能收服这样的悍将,绝对是大赚!他努力维持着平静,点了点头:“嗯,看着是块好料子!石友三的骑兵营…底子不差!好好带!”
他继续往前走,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投弹训练区。这里尘土更大,新兵们排着队,轮流用裹着泥巴的石头练习投掷。负责训练的是个一脸精悍的老兵班长,正扯着嗓子吼:“用腰力!胳膊甩开!别他娘的跟娘们扔绣球似的!要远!要准!”
李云龙的目光扫过投弹的新兵队列。大多数人的动作都笨拙,石头歪歪扭扭地飞出去,落地距离参差不齐。然而,当一个身材瘦小、看着有些蔫头耷脑的新兵走上前时,情况陡然不同了。
那新兵拿起一块比拳头还大的裹泥石头,掂量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异常专注。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助跑或大幅度抡臂,只是侧身、扭腰、蹬地、送臂,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如同呼吸!
“嗖——!”
那块石头带着清晰的破空声,划出一道又高又远的抛物线,远远地飞过了四十米的标杆,精准地砸在作为目标的一个破草人头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距离足有五十米开外!
“好!”旁边围观的几个老兵忍不住喝彩出声。
那老兵班长也愣了一下,随即喊道:“王根生!你小子可以啊!再来一个!”
王根生?李云龙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又一个亮剑里的名字!那个投弹如神、能在几十米外把手榴弹扔进鬼子机枪眼里的王根生?!
他强忍着冲上去的冲动,看着那个叫王根生的新兵又拿起一块石头,依旧是那套简洁高效的动作,石头带着更凌厉的呼啸,精准地飞越标杆,砸中目标!这次距离足有五十五米!
狂喜如同岩浆般在李云龙胸中奔涌!孙德胜!王根生!这两个在电视剧里响当当的名字,如今竟都成了他新一团的兵!这简直是天降猛将!他仿佛看到了一把把淬火的尖刀正在自己手中成形!
李云龙再也按捺不住,大步走了过去。王根生看到团长过来,有些局促地站直了身体,低着头。
“你叫王根生?”李云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是…是!团长!”王根生声音不大。
“刚才那两下子,跟谁学的?”李云龙饶有兴趣地问。
“没…没人教。俺爹以前是猎户,俺从小扔石头打兔子、打鸟…扔着扔着,就扔得远点…”王根生老实回答。
李云龙眼睛更亮了。天生的投手!他拿起一块沉甸甸的九七式手雷(训练弹),掂量着,递到王根生面前:“试试这个!熟悉它的分量!”
王根生接过手雷,入手沉甸甸的,铁壳冰凉。他学着刚才的动作,扭腰、蹬地、甩臂——
“嗖!”
手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远远地落在六十米外的空地上!
“好!”李云龙用力一拍大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他盯着王根生,眼神灼热:“王根生!你这双手,是老天爷赏饭吃!是打鬼子的神器!”
他指着远处山坡上几个临时插上的小木桩,距离大约在五十到六十米之间:
“看见那些木桩没?那是鬼子的机枪眼!是炮楼枪眼!光扔得远不够!老子要你练到五六十米之内,指哪打哪! 要准!要狠!更要快!在战场上,鬼子不会给你时间瞄半天!”
李云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巨大的期许:
“从今天起,你给老子专门练这个! 熟悉每一种手雷的分量!熟悉它的弹道!练站姿投!练跑动投!练卧倒投!练在枪林弹雨里投!
老子给你配最好的边区造手榴弹练准头(缴获的鬼子手雷留着实战)!老子要你练成新一团的‘手炮’!练成专拔鬼子火力点的‘活阎王’! 听明白没有?!”
王根生看着团长眼中那炽热的信任和期许,又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掌,一股从未有过的热血和责任感涌上心头!他挺起瘦小的胸膛,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是!团长!俺…俺一定练成!指哪打哪!绝不给您丢脸!”
接下来的日子,小王庄的训练场彻底变成了地狱熔炉。在李云龙这位“现代特种兵灵魂”的亲自指导和严令下,新一团展开了前所未有的高强度、针对性训练。
拼刺区,孙德胜的光头上汗珠滚滚,他正带着一群新兵,一遍遍重复着枯燥凶狠的突刺动作,动作标准狠辣,带着石友三骑兵营练就的扎实底子。
“练!往死里练!”张大彪吼着李云龙的命令,“拼刺是保命的真功夫!孙德胜! 带着他们,每天突刺五百下!动作不变形!力气不耗尽,不许停!练出骑兵冲锋那股子狠劲儿!练到闭着眼都能把刺刀捅进鬼子心窝!”
孙德胜眼神凶狠如狼,大声应道:“是!保证练出铁刺刀!练出咱新一团的骑兵魂!” (李云龙已暗示未来组建骑兵连的构想)
投弹区,王根生成了绝对的焦点。他面前摆着各种边区造手榴弹和缴获的鬼子手雷(训练用)。他不再追求极限距离,而是专注于五十米到六十米这个致命区间的精准度。
他一次次投掷,动作越来越稳定流畅,落点越来越集中。李云龙甚至让人在五十米、五十五米、六十米处各插了一个破钢盔(模拟机枪巢),要求他十投八中!
“稳!准!”李云龙亲自在旁边指点,“心要静!眼要毒!手要稳!五六十米,就是你王根生的阎王殿!”
体能训练更是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全团! 给老子练腿!练耐力!”李云龙的声音在清晨的寒风中炸响,“张大彪! 带着一营,全副武装,二十公里山地越野! 限时两个半时辰!”
“沈泉! 二营!武装泅渡! 负重二十五公斤!十趟!”
“预备队!练力气! 扛沙袋!举石锁!一人扛两箱子弹,五公里急行军! 练出铁肩膀!铁脚板!”
特种训练的理念被融入:
侦察排练潜伏渗透,神枪手班练据枪稳定和心理素质。
训练强度骤然提升,新兵们苦不堪言,怨言滋生。李云龙选在傍晚,全团集合。
夕阳如血,映照着战士们疲惫却坚毅的脸庞。
李云龙站在高处,声音不高,却穿透人心:
“弟兄们!累不累?苦不苦?老子知道!老子也苦过!比你们苦得多!钻山沟,吃树皮,被撵得像丧家犬!身边的兄弟,一茬一茬地倒下!为什么?因为咱们弱!因为咱们手里的家伙不如人!因为咱们的本事不够硬!”
他指着后山的方向:“看看那里!埋着咱们多少兄弟?他们为什么倒下了?因为咱们不够强!因为鬼子比咱们狠!比咱们练得凶!”
他猛地指向操练场上那些崭新的三八式步枪,指向王根生面前的手榴弹筐:
“现在,咱们有枪了!有好枪了!甚至还有了王根生这样的‘活手炮’!可枪炮是死的!人是活的! 手里拿着好枪,身上没本事,那就是给鬼子送装备!就是给后山添新坟!”
“孙德胜!”李云龙突然点名。
“到!”光头汉子挺胸出列。
“告诉弟兄们!你在石友三骑兵营,看人家骑兵冲杀,想不想像他们一样骑着马砍鬼子?”
孙德胜眼中爆出精光,嘶声吼道:“想!”
“光想有屁用!没那身板,没那骑术,上了马也是摔死的命!现在给你机会练,让你以后真能当骑兵砍鬼子!你怕不怕累?!”
“不怕!累死也比窝囊死强!”声音斩钉截铁!
“王根生!”李云龙又看向瘦小的新兵。
“到!”王根生出列。
“你那手投弹的功夫,是天生的!但上了战场,鬼子机枪一响,手一哆嗦,扔偏了,炸不到鬼子的机枪眼,反而炸了自己人!你怕不怕?!老子要你练到五六十米指哪打哪,顶着枪子儿也能扔进去!你行不行?!”
王根生脸色发白,眼神却异常坚定,用力吼道:“行!俺一定练成!扔不进鬼子枪眼,俺提头来见!”
“好样的!”李云龙的目光扫过全场,“听见没?怕累?怕苦?想想后山埋着的兄弟!想想被鬼子祸害的乡亲!想想你们手里的新枪! 这点苦这点累,算个球?!现在多流汗,战场上才能少流血!才能多杀鬼子!才能活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暮色中炸响:
“老子不要软蛋!新一团也不要孬种! 老子要的,是能打硬仗、敢打恶仗、让鬼子听见名号就尿裤子的虎狼之师! 今天你们流的每一滴汗,摔的每一个跟头,磨破的每一层皮,都是在给你们的命加一层甲!都是在给刺刀淬一次火!”
“给老子往死里练!练出一身钢筋铁骨!练出一股子狼的杀气! 老子带着你们,用这身本事,用这些新枪新炮,还有王根生这双‘阎王手’,把晋东南的天,捅个窟窿!让鬼子汉奸,血债血偿! 有没有这个种?!”
“有!!!”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带着被点燃的血性和不屈的斗志,如同滚雷般席卷整个小王庄!
新兵们眼中的迷茫和畏惧被狂热的火焰取代!老兵们胸膛挺得更高!孙德胜的光头在夕阳下闪着凶悍的光,王根生攥紧了拳头,仿佛已经握住了鬼子的命门。
新一团这把刚刚吸纳了新鲜血液、注入了特种兵灵魂、嵌入了“孙德胜之锋”与“王根生之雷”的巨刃,在李云龙那淬火般的怒吼声中,正以前所未有的凶悍姿态,磨砺着足以撕裂一切敌寇的致命锋芒!复仇与变强的火焰,在每一个战士心中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