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晋东南,寒风裹挟着雪粉,小王庄的训练场却比寒日更灼人。拼刺的怒吼、机枪的嘶鸣、手榴弹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土墙簌簌落灰。李云龙(杨毅)站在团部窑洞前的高坡上,汗汽顺着黝黑的脸颊滚落,砸在脚下的冻土里,瞬间消失无踪。
他抬手抹了把汗,目光扫过晒谷场上那些呼着白气却眼神凶狠的士兵。王根生正带着投弹组的精兵,对着五十米外新画的几个圆圈(模拟机枪眼)轮番轰炸,落点越来越集中。
孙德胜那锃亮的光头在刺刀阵中格外显眼,他吼声如雷,带着新兵一遍遍重复着凶狠的突刺,动作间依稀可见当年骑兵营的悍勇底子;沈泉则蹲在刚架设起来的歪把子旁,耐心地给几个新兵讲解着供弹漏斗的清理要点,声音冷静而清晰。
“一千一百多人…” 李云龙低声念着沈泉刚报上来的数字,心头却像压了块沉甸甸的巨石,毫无扩军后的喜悦。
他闭上眼,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接管新一团时那一百零三条好汉的凄惶、马家集夜袭的惊险、黑风峪血战的惨烈、玉龙谷夺炮的兴奋、被旅长“打劫”的憋闷、黑石峡伏击的酣畅… 短短二、三个月,这支队伍在血与火中滚打,硬是被他拉扯成了如今这般虎狼之形。
然而,一个冰冷的名字如同毒蛇般盘踞在他的意识深处——坂田联队!
三九年的十月,他初来乍到,身陷囹圄,前途未卜。如今已是腊月,距离记忆中那场惨烈到改变了李云龙命运的“苍云岭阻击战”,只剩下两个月了!
身为一个融合了现代特种兵灵魂的穿越者,杨毅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支甲种野战联队的恐怖。
电视剧里那模糊的影像背后,是极其残酷的现实:齐装满员近三千八百人的庞大编制,装备着远超八路军想象的轻重火力——九二式步兵炮、四一式山炮、大队配属的九二式重机枪、小分队级的掷弹筒… 火力投射能力堪称碾压!
其士兵训练有素,战斗意志顽强,绝非那些守备据点的杂鱼可比。原剧中新一团以巨大伤亡为代价才撕开一道口子,李云龙更是靠着一炮干掉坂田指挥部的运气才得以突围。
“以现在的身家…硬碰硬?”李云龙(杨毅)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土墙皮,指节发白。新一团看似兵强马壮,实则外强中干!全团新兵太多,大多数都没有经历过。
几次战火洗礼,重火力更是可怜,只有王成柱视若珍宝的那一门82迫和几门掷弹筒!弹药储备在持续的高强度训练下消耗甚巨。反观坂田联队,那是一个拥有完整炮兵中队(至少十门步兵炮或山炮)和大量重机枪、掷弹筒的钢铁巨兽!
一股强烈的紧迫感,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穿了他连日来因扩军和缴获而带来的些许振奋。
“旅长来信!” 虎子气喘吁吁地跑来,递上一张薄薄的纸。
李云龙展开一看,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电报内容很简单:
“据悉,日军驻晋第一军,近期有大规模扫荡晋东南之企图。其王牌之坂田信哲联队,结束晋南作战后,已北调至阳泉地区休整。动向不明,望各部高度警惕,加强侦察,做好反扫荡准备。”
“阳泉…” 李云龙的手指猛地戳在地图上那个点,距离小王庄所在的区域,直线距离已不足三百里!坂田联队这把悬顶的利剑,终于清晰地显露出了锋芒!
“他娘的!怕什么来什么!” 李云龙低声骂了一句,将电报狠狠拍在旁边的磨盘上。旅长的情报,无疑印证了他最深的忧虑。历史(或者说剧情)的车轮,正带着不可阻挡的惯性,隆隆驶来!苍云岭,似乎已成了新一团绕不过去的宿命战场!
“不能硬拼!绝对不能硬拼!” 杨毅的灵魂在咆哮。现代特种兵对火力差距的理解深入骨髓。用血肉之躯去填钢铁火海,那是愚蠢的自杀!
原剧李云龙的胜利,带着极大的偶然性和惨重的代价。他杨毅要的,是用最小的代价,打出最大的战果,让更多的兄弟活下来!
“活下来…然后击溃它!” 这个念头如同淬火的烙铁,烫得他灵魂发颤。坂田联队必须打,而且要狠狠地打!这不仅关乎新一团的存亡,更关乎他能否真正在这片烽火大地上站稳脚跟,改变那些曾经注定牺牲的命运!
窑洞里,气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铅。张大彪、沈泉、王怀保看着团长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和旅部的电报,都感到了山雨欲来的沉重。
“团长,坂田联队…很厉害?” 张大彪性子直,忍不住问道。
“厉害?” 李云龙(杨毅)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他决定用最直观的方式敲醒这些部下,“知道中央军两个主力师吗?装备比咱们好得多!就在上个月,在晋西南被这个坂田联队正面硬碰硬,只用了三个小时,就被彻底击溃! 死伤枕藉!溃不成军!”
“三个小时?!” 王怀保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沈泉推眼镜的手也顿住了。
“这狗日的联队,光是大小炮就有几十门!重机枪多得数不清! 士兵都是鬼子里的精锐,枪法准,拼刺狠,悍不畏死!” 李云龙(杨毅)的声音带着寒意,“跟他们硬拼阵地战?咱们这点家当,不够人家一轮炮火覆盖的!”
众人心头一片冰凉。
“那…咱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张大彪握紧了拳头,指节咯咯作响。
“怎么办?” 李云龙(杨毅)猛地站起身,一股属于现代军人的铁血气质勃然而发,“避其锋芒,击其要害!用脑子打!用本事活!
从今天起,新一团所有训练科目,给老子转向!目标只有一个——如何在鬼子的炮火和机枪下,活下来!然后干掉他们!”
他走到地图前,拿起炭笔,重重地画着:
“第一,防炮! 这是活命的第一关!”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沈泉!立刻组织人手,在训练场附近,找合适地形,给老子挖! 挖标准的防炮洞(猫耳洞)!挖Z字形战壕!挖深!挖窄!拐弯处要加固! 要能扛住鬼子掷弹筒和步兵炮的直瞄轰击!
每个班,每个人,都必须熟练掌握在炮击时迅速隐蔽、减少伤亡的动作要领!记住,听到炮弹呼啸声再躲,就是等死!要学会听音辨位,预判落点!”
“第二,阵地构筑! 阵地不是一条直线等死的地方!” 他手中的炭笔在地图上戳出几个点,“王怀保!三营负责!给老子练怎么快速、隐蔽地构筑立体防御工事!
主阵地、侧射火力点、倒打火力点、反斜面的预备队阵地、交通壕… 都要有!火力点要分散、要隐蔽、要能相互支援!机枪阵地前必须设置障碍物,防止鬼子步兵集团冲锋! 所有工事,给老子用木头、沙袋加固! 鬼子的枪炮不是吃素的!”
“第三,反冲击与近战! 阵地守不住的时候,或者抓住战机的时候,要敢打出去!”
李云龙(杨毅)的目光扫向张大彪和孙德胜,“大彪!孙德胜!你们一营是尖刀!给老子重点练! 如何在炮火延伸的瞬间,发起迅猛的反冲击!
怎么利用弹坑、地形快速接敌!怎么用手榴弹开路!怎么用刺刀在近距离解决战斗!孙德胜,把你骑兵冲锋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儿,给老子用到步兵反冲击上!”
“第四,狙击与冷枪! 王喜奎!你的神枪手班,任务加重!” 李云龙(杨毅)的眼神带着杀意,“给老子在全团挑人!
扩大狙击小组! 训练重点:精准狙杀!专打鬼子军官、机枪手、炮手、旗语兵! 要学会伪装潜伏,一枪毙命后迅速转移!要用冷枪,打掉鬼子的指挥和火力节点!搅乱他们的进攻节奏!”
“第五,战场救护与生存!”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沈泉负责!组织卫生员培训全团骨干! 战场急救四大技术:止血、包扎、固定、搬运! 必须人人掌握基础!
每个班,至少要有两个人熟练掌握! 要教会战士们,在负伤后如何自救和互救!如何利用地形躲避后续攻击! 多救回一个老兵,就是多保存一份战斗力!”
部署完毕,窑洞里一片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这些全新的、细致到极点的要求,如同沉重的担子压在每个人肩上,却也像黑暗中的明灯,指明了在绝境中求生的方向。
李云龙(杨毅)走到窑洞门口,望着外面尘土飞扬、喊杀震天的训练场,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弟兄们!咱们新一团,从一百多人。十几条破枪走到今天,不容易!死了多少兄弟,才换来这点家底!坂田联队是头恶虎,咱们现在打不过它,但咱们不能怕!更不能坐等它来吃咱们!”
“从今天起,咱们练的每一个动作,挖的每一锹土,流的每一滴汗,都是为了两个字——活命! 为了在鬼子的炮火下活下来!为了在机枪扫射时活下来!为了在刺刀见红时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才能继续打鬼子!才能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老子不要无谓的牺牲!老子要你们练出一身钢筋铁骨,练出一身保命杀敌的真本事!用咱们的脑子,用咱们的狠劲儿,给那狗日的坂田联队,好好上一课
!让他们知道,新一团的阵地,是铁打的!新一团的人,是阎王爷都不敢轻易收的硬骨头!”
“听清楚了没有?!”
“清楚!!” 吼声如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命令下达,新一团的练兵场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针对阵地防御与生存的实战化训练场。
王怀保带着三营的士兵,挥汗如雨地在训练场边缘的土坡上挖掘。按照李云龙(杨毅)亲自示范的标准,防炮洞(猫耳洞)必须深挖进土层,顶部用粗木和厚土覆盖。
战壕不再是直来直去,而是挖成曲折的“之”字形,每隔一段还有加固的防炮掩体。士兵们边挖边学,沈泉拿着皮尺来回测量,要求极其严苛:“深度不够!再加三十公分!拐角支撑木再加一根!这关系到你们的小命!”
张大彪和孙德胜则带着一营的老兵,在模拟的“敌军”火力(用鞭炮和空包弹模拟)下,演练着迅猛的反冲击。“炮火延伸!上!”
张大彪一声令下,士兵们如同猎豹般从掩体后跃出,利用弹坑、土坎快速跃进。孙德胜更是凶悍,他亲自带着一个尖刀班,练习如何在接敌瞬间投掷集束手榴弹(用沙袋模拟)开路,然后挺着刺刀猛扑“敌阵”,动作凶狠凌厉,将骑兵冲锋的悍勇发挥得淋漓尽致。
王喜奎的神枪手班扩大了规模,他挑选了二十几个眼神沉稳、臂力好的新兵,进行着残酷的据枪稳定训练和伪装潜伏训练。士兵们趴在土坑里,枪管上吊着砖头,一趴就是半个时辰,汗流进眼睛里也不敢动一下。
王喜奎的声音冰冷:“手抖?上了战场,手一抖,打中的就不是鬼子的脑袋,而是你自己的脚!”
最震撼的是防炮演练。李云龙(杨毅)让王成柱用仅剩的一门82迫击炮(装极少装药),对着预设的“阵地”区域进行象征性炮击。
尖锐的炮弹呼啸声响起时,整个训练场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士兵条件反射般地扑向最近的掩体、防炮洞,动作迅捷得令人咋舌。爆炸声(很小)过后,士兵们又迅速跃出,检查“伤亡”,演练急救搬运。
“王根生!”李云龙(杨毅)叫住了正在练习精准投弹的投弹奇才,递给他一个缴获的、空置的鬼子八九式掷弹筒筒身,“试试这个!看能不能把手榴弹给老子扔得更远更准!专门对付鬼子的机枪巢和散兵线!”
王根生眼睛一亮,接过冰冷的铁筒,琢磨了一下,将一颗边区造手榴弹塞进去,拉弦,猛地向斜上方一磕——
“嗵!”
手榴弹带着奇特的闷响,远远地飞出了一百多米,落在预设的目标区附近!虽然精度还有待提高,但这远超臂力的射程,让所有人精神一振!一种简陋却致命的“新武器”雏形,在王根生手中诞生了!
夕阳的余晖将训练场染成一片血色。士兵们满身泥汗,疲惫不堪,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更加坚定。他们知道了即将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敌人,也知道了团长教给他们的,是真正在绝境中搏命求生的本领。
李云龙(杨毅)独自站在高坡上,望着这片沸腾的土地,望着那些在尘土中摸爬滚打的身影。他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时间,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坂田联队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压在心头,但他眼中燃烧的,不是恐惧,而是近乎疯狂的斗志和属于穿越者与铁血军人的双重决绝。
“坂田信哲…”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冰冷如铁,“老子等着你。这一次,老子要让你这所谓的‘钢军’,在新一团的铁壁前,磕掉满嘴的牙!老子要带着更多的兄弟,活着看到胜利!”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那片名为苍云岭的山岗上,浴血的新一团,正用智慧和生命,铸就一道让敌人胆寒的铁血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