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的午夜,寒风刺骨,空气凛冽的如同冰雕。张大彪伏在白马坡东侧陡峭的土崖上,冻霜在脖颈凝结,浸透了土灰色的军装,紧贴着冻的梆硬的马克沁重机枪水冷套筒,覆满薄薄霜层。
身下这片精心构筑的伏击阵地,五百条汉子如同蛰伏在冰雪中的猛兽,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下方那条在星光下泛着微白、狭窄如肠的平榆公路。时间,在令人窒息的酷寒和焦灼中缓慢爬行。
“营长!来了!” 趴在最前沿的观察哨猛地缩回头,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干涩,“三辆卡车!后面跟着跑步的鬼子!再后头是伪军!黑压压一片,快到路口了!”
张大彪的心脏骤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猛地举起缴获的望远镜——视野尽头,三辆蒙着帆布的日军卡车引擎嘶吼,如同脱缰的疯狗,卷起漫天尘土,沿着公路狂飙突进!
后面是排成两路纵队、步伐急促的日军步兵,刺刀在星光下闪着幽冷的寒光,再往后是乱糟糟、跑得气喘吁吁的黄协军队伍。那速度,比林骁和小五子预估的最快时间,还要快上十分钟!
“操!狗日的属兔子的!地雷组!给老子听响!专炸卡车!” 张大彪的吼声带着破音的嘶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负责拉绳的工兵排长,汗水和泥土在脸上糊成一片,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几股拧在一起的粗麻绳,眼睛瞪得溜圆,盯着第一辆卡车的后轮即将碾过预设的触发线。
三辆卡车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引擎的咆哮在山谷间激起令人烦躁的回音。
“拉——!” 排长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猛拽!
“轰隆——!!!”
“轰!轰!!!”
三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死寂的午夜!预先埋在公路中央、专炸车辆底盘的特制拉发地雷轰然起爆!
第一辆卡车的底盘如同被巨斧劈开,油箱被引爆,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扭曲的钢铁骨架和燃烧的躯体四散抛飞!第二辆卡车被侧向的冲击波直接掀翻,打着滚撞向山崖,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呻吟!
第三辆卡车司机惊恐地猛打方向盘,车头狠狠撞在前车燃烧的残骸上,引擎盖瞬间变形,浓烟滚滚!
狭窄的公路瞬间被熊熊烈焰、扭曲残骸和呛人的黑烟彻底封死!后续的日军步兵和黄协军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狠狠撞入混乱的漩涡!
“打!!!” 张大彪的咆哮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瞬间引爆了整个白马坡!
“嗵!嗵!嗵!嗵!嗵!嗵!嗵!” 早已标定好诸元的七具掷弹筒率先发出复仇的怒吼!榴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索命的冰雹,狠狠砸向卡车残骸后方、因骤然受阻而挤作一团、乱哄哄的日军步兵最密集区域!
“轰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火光冲天,泥土、碎石、残肢断臂混合着硝烟腾空而起!凄厉的惨嚎瞬间压过了引擎的哀鸣!
“哒哒哒哒哒——!!!” “咚咚咚咚——!!!” 三挺重机枪(两挺马克沁、一挺九二式)、六挺捷克式轻机枪(一营和六连主力装备),加上数百支步枪组成的交叉火网,如同死神的巨大镰刀,从两侧陡坡的制高点上疯狂泼洒下来!
子弹如同密集的雨点,无情地覆盖了下方狭窄的死亡走廊!
刚从爆炸震撼中回过神、试图寻找掩体的日军士兵,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秆,成片地栽倒!猩红的血雾在炽热的空气中弥漫,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令人作呕!
“砰!砰!砰!”
制高点上,五名神枪手如同嵌入岩石的钉子,沉稳的枪声在喧嚣的战场中如同死神的低语。
公路上,一名挥舞南部手枪、正声嘶力竭试图收拢部队的日军中队长,刚喊出:“各小队分散开!依托掩体!展开反……” 话音未落,一颗精准的子弹便掀飞了他的钢盔,额头炸开血洞,仰面栽倒!
紧接着,一名举军刀的少尉小队长胸口爆开血花!一名架设重机枪的军曹头颅炸裂!指挥链瞬间被斩断!
困兽的反扑!
然而,日军第一中队的凶悍与训练有素,在失去最高指挥官后并未彻底崩溃!
短暂的混乱中,一个嘶哑却异常狠厉的声音响起:“中队附小林健二在此!各小队!各自为战!机枪压制!掷弹筒!寻找反斜面!迫击炮分队!快!快展开!覆盖敌军制高点!杀给给——!”
接替指挥的中队附小林健二中尉,如同受伤的孤狼,迅速展现出过硬的战术素养。
残余的日军轻重机枪手,不顾身边不断倒下的同袍,以惊人的速度依托卡车残骸、路边的沟坎甚至燃烧的火焰建立临时火力点!数条炽热的火舌立刻向上喷射,子弹打得土崖边缘泥石飞溅,火星四射!
掷弹筒小组则利用爆炸形成的弹坑和地形凹陷,如同鼹鼠般快速构筑简易发射阵地,一枚枚八九式榴弹带着尖啸开始还击。
致命的炮兵!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三门由骡马驮载的九四式90毫米迫击炮!在炮兵分队军曹亡命的嘶吼下,炮手们展现出可怕的效率,卸炮、架设、测距一气呵成!
“咚!咚!咚!” 沉闷而极具压迫感的炮弹出膛声如同重锤砸在心头!
“轰!轰!轰!” 巨大的火球在白马坡八路军伏击阵地的右翼前沿猛烈炸开!沉重的炮弹威力远超掷弹筒榴弹,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致命的预制破片和灼热的气浪横扫而过!
一处精心构筑、由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和四名射手组成的火力点瞬间被烈焰吞噬!破碎的枪管和人体残骸混合着泥土碎石被抛向半空!
“他娘的!是鬼子的重迫!” 负责右翼的二营六连连长郑铁头被猛烈的气浪掀了个趔趄,耳朵嗡嗡作响,目眦欲裂,“炮排!掷弹筒!给老子敲掉它!敲掉它!”
焦灼的绞杀!
“嗵!嗵!嗵!” 张大彪这边的掷弹筒手也拼命还击,数枚榴弹呼啸着砸向日军迫击炮阵地区域,溅起大片泥土,暂时压制了其发射速度。
但日军炮兵显然经验老辣,打几炮就迅速拖着炮管转移位置,并利用地形和烟幕弹掩护。
“哒哒哒哒……” “咚咚咚……” 日军的轻、重机枪火力越来越猛,子弹如同泼水般扫来,形成交叉火网,压得许多战士抬不起头。山坡上的泥土被打得簌簌下落,不断有战士中弹负伤或牺牲。
“营长!一连三号机枪点哑火了!赵连长派人去抢,被鬼子掷弹筒压住了!” 一营二连长钱串子脸上被硝烟熏得漆黑,嘶吼着报告。
“钱串子!带你二连预备队顶上去!把机枪给老子夺回来!手榴弹招呼!”
张大彪眼珠血红,亲自抄起一挺歪把子,“突突突”一个精准的长点射,将公路下一个正指挥掷弹筒的鬼子伍长撂倒,“重机枪!集中火力!给老子压制左边那挺九二式!别让它抬头!孙老蔫!三连!手榴弹!给老子往鬼子人堆里招呼!”
“是!” 三连长孙老蔫是个敦实的汉子,大吼一声:“三连!手榴弹准备!目标——公路中段鬼子集结地!延时三秒!扔!” 几十颗边区造、巩式、甚至缴获的日式手雷,被战士们奋力投出,在空中划出死亡的弧线!
“轰!轰!轰!轰隆隆——!” 密集的爆炸在日军临时依托的卡车残骸和沟坎后猛烈炸开!火光冲天,弹片横飞!
刚刚组织起来的一次小规模反冲锋势头瞬间被炸得七零八落,惨叫声不绝于耳!郑铁头也指挥六连战士居高临下,将一排排手榴弹雨点般砸向公路另一侧的伪军和黄协军,炸得他们哭爹喊娘,阵脚大乱。
日军小林中队附反应极快,立刻嘶吼着调整:“迫击炮!压制敌军投弹区域!掷弹筒!覆盖敌军机枪阵地!步兵小队!散开!梯次跃进!机枪掩护!”
“咚!咚!咚!” 日军的90迫和八九式掷弹筒再次发威!炮弹和榴弹呼啸着砸向三连和六连的投弹区域和机枪阵地!爆炸的气浪掀翻战士,弹片肆虐!
一挺正在怒吼的捷克式被炮弹直接命中,连同射手化为齑粉!三连长孙老蔫被一块灼热的弹片削中胳膊,鲜血直流,却咬着牙继续指挥投弹!
战斗彻底陷入惨烈无比的拉锯。日军凭借强大的火力和坚韧的意志,顶着巨大的伤亡,在小林中队附亡命的督战下,竟然一点点地重新稳固阵脚,甚至再次组织起散兵线,利用机枪和掷弹筒的掩护,如同跗骨之蛆般,顽强地向陡坡上攀爬、跃进、射击!
每一次火力对射,每一次手榴弹的投掷与爆炸,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白马坡狭窄的山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反复碾压着双方的士兵。滚烫的鲜血浸透了焦黑的土地,硝烟混合着血腥,令人窒息。
天降神兵!破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马坡战场的西侧后方,那片被炮火硝烟遮蔽的山梁棱线上,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呐喊和如同爆豆般密集的枪声!
李云龙!如同战神降临,高大的身影第一个出现在被战火染成金色的山梁顶端!他手中的大砍刀反射着刺目的光芒,直指下方炼狱般的战场!
“张大彪!老子来给你加把火!” 炸雷般的咆哮压过所有喧嚣!
“王成柱!看见那冒烟的鬼地方(迫击炮阵地)了吗?给老子用炮弹洗地!端了它!” 李云龙刀锋狠狠劈向日军迫击炮阵地方向!
“目标——日军迫击炮阵地!82迫击炮!五发急速射!掷弹筒!所有弹药!给老子砸过去!放!” 王成柱的吼声带着压抑已久的狂怒和兴奋!炮排战士迅速架炮!
“嗵!嗵!嗵!嗵!嗵!” 五发82迫击炮弹带着复仇的呼啸率先出膛!
“嗵!嗵!嗵!嗵!嗵!嗵!嗵!” 随行的三具掷弹筒和伏击阵地尚能使用的掷弹筒同时喷吐出最后的怒火!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轰!轰!轰!……” 密集如鼓点般的爆炸声瞬间将日军炮兵阵地彻底淹没!
一门正在转移的九四式迫击炮被82炮弹直接命中,连同炮架被炸得粉碎!
另外两门和周围的掷弹筒阵地遭到毁灭性覆盖!火光冲天,浓烟翻滚,残肢断臂和破碎的炮管零件四散飞溅!日军的重火力反击瞬间哑火!
“吴老歪!”
“到!” 五连长吴老歪如同一头闻到血腥的豹子。
“带五连!给老子从侧翼捅下去!专剁小鬼子的后腰!” 李云龙刀锋狠狠指向日军阵地混乱的侧后翼。
“五连!跟老子冲!刺刀见红!” 吴老歪端起一挺刚缴获的歪把子,第一个跃出掩体,怒吼着带头冲向日军因炮火覆盖而暴露的侧翼!
五连的战士们如同下山猛虎,呐喊着,挺着雪亮的刺刀,以迅猛的楔形队形狠狠插了下去!
“警卫排!侦察排!神枪手组!给老子正面压上去!火力全开!撕开他们的口子!” 李云龙再次怒吼。
“哒哒哒哒哒——!!!” 十几支晋造71式冲锋枪喷吐出致命的火舌,瞬间在日军正面防线上撕开一道口子!
“砰!砰!砰!” 王喜奎带着神枪手组,冷静地点杀着日军残存的军官、机枪手和掷弹筒兵!
小林中队附正挥舞军刀嚎叫督战,一颗精准的子弹瞬间穿透了他的脖颈,他捂着喷涌鲜血的脖子,难以置信地栽倒在地!
林骁和小五、小六如同战场幽灵,在弹坑间敏捷穿梭,用精准的短点射清理着负隅顽抗的散兵。
冲锋号!最后的白刃!
“司号员!” 李云龙猛地回头,眼中燃烧着焚尽八荒的烈焰,“吹冲锋号!全团冲锋!剁了这群狗娘养的!”
“滴滴哒哒滴——滴滴哒哒滴——!!!”
嘹亮、激昂、穿透云霄、带着无坚不摧意志的冲锋号声,如同划破炼狱的神圣号角,猛然响彻整个白马坡战场!这声音带着滚烫的血液,瞬间注入了每一个新一团战士的四肢百骸!
“同志们!团长带援兵来了!冲啊——!!!” 张大彪猛地从掩体后跃起,巨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铁塔,手中紧握的大砍刀高高举起,发出撕心裂肺的、混合着血与火的怒吼!
所有的疲惫、压力、伤痛,在这号声和团长的身影下化为乌有!
“杀鬼子——!!!”
一营长赵铁牛(一连)、钱串子(二连)、孙老蔫(三连)、二营六连长郑铁头,所有还能站起来的营连排长们。
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力量,带领着身边同样双眼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低吼的战士们,如同决堤的怒涛,从陡坡上、从掩体后、从弹坑里,呐喊着,咆哮着,挺着雪亮的刺刀,排山倒海般向着公路上的日军猛扑下去!
一营的老兵们如同出鞘的利刃,动作迅猛而精准,三人一组,互相掩护,挺刺、格挡、突刺,一气呵成!
赵铁牛抱着一挺捷克式边冲边扫,弹壳狂跳! 孙德胜听到冲锋号,眼中精光爆射,对身边早已按捺不住的突击排战士狂吼:“二连突击排!跟老子反冲锋!捅穿他们!杀——!”
他身先士卒,如猛虎出闸,挺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大盖,带着一群同样悍勇的老兵,迎着溃退的日军散兵线猛冲过去!手榴弹开路,刺刀紧随,瞬间将一股试图重整的日军小队冲得七零八落!
残存日军在最高指挥官毙命、炮兵被毁、侧翼捅穿、防线撕裂、狂潮冲锋的绝境下,抵抗意志崩溃!伪军跪降奔逃。少数狂热日军嚎叫“板载”,如扑火飞蛾挺刺刀自杀冲锋!迎接他们的是更狂暴冰冷的钢铁风暴!
张大彪如远古巨兽,大砍刀呜咽劈出,将一名突刺标准的鬼子曹长连人带枪劈成两截!鲜血内脏喷溅!侧身闪过刁钻刺刀,反手横扫,刀锋剁入鬼子腰肋!骨骼碎裂脆响!
郑铁头红缨枪毒龙般格开刺刀,突刺扎入日军伍长眼窝!吴老歪与五连老兵背靠背,刺刀划出死亡弧线,捅翻扑来的精通白刃鬼子兵!
老兵三人组配合默契,格挡吸引、突刺主攻、警戒补位。刺刀铿锵、怒吼惨嚎、利刃入肉闷响……汇聚原始惨烈死亡乐章。
滚烫血液肆意流淌,汇成粘稠小溪。日军单兵素质强悍,突刺凶狠精准,造成相当伤亡,但在绝对数量、高昂士气、老兵配合下,抵抗如冰雪消融。
玉碎电波!
在核心阵地仅存的一辆卡车残骸后,一名日军通讯兵背着电台,浑身浴血,手指颤抖却飞快地敲击电键。小林中队附弥留之际,用尽最后力气口述,声音微弱断续:
“平田…大队长…阁下…职部…小林…健二…于白马坡…致诀别电…”
“…遭八路军…主力…预设…埋伏…地雷…炮火…猛烈…中队长…玉碎…”
“…我部…伤亡…殆尽…炮兵…全灭…阵地…即将…失守…”
“…天皇陛下…板载!…”
通讯兵含泪敲下最后一个字符,猛地砸碎电台,拔出刺刀,嚎叫着冲向最近的八路军战士,随即被数把刺刀同时贯穿!
当李云龙提滴血大砍刀,踏过小林扭曲尸体,走到浑身浴血如血人的张大彪面前时,战场只剩零星枪声和伤兵呻吟。朝阳万道金光毫无保留泼洒在这片炼狱之地。
破碎膏药旗浸血泊,燃烧卡车残骸冒黑烟,浓烈血腥硝烟弥漫升温晨风。新一团那面布满硝烟弹孔、边缘焦黑却倔强挺立的红旗,被战士奋力插上白马坡最高处,在金色晨曦中猎猎狂舞,如同血火淬炼得更加锋利、直指囚笼更深处、闪耀不屈寒芒的战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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