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柱的炮营按照预定计划,在完成急促射后迅速转移。阵地上残留的硝烟尚未散尽,日军的报复性炮火便如同冰雹般狠狠砸了下来,将方才新一团火炮的发射阵地及周边区域再次犁了一遍,却大多扑空,只留下一地狼藉的弹坑。
然而,失去了新一团炮火的牵制,日军第九旅团直属炮兵中队的火力优势立刻显现出来。特别是那六门射程远超八路军火炮的四一式山炮,在观测兵的指引下,开始肆无忌惮地将炮弹倾泻向新一团和独立团正在冲锋的步兵队列!
“轰——!”
“轰轰轰——!”
巨大的爆炸在新一团和独立团的攻击队形中接二连三地腾起。灼热的弹片呈扇形高速飞溅,狂暴的气浪将战士们狠狠掀翻、撕碎。
原本汹涌向前的钢铁洪流,仿佛骤然撞上了一堵由火焰和钢铁组成的死亡之墙,攻势瞬间被遏制、打散。
“隐蔽!快隐蔽!”一连长赵铁牛声嘶力竭地大吼,一个飞扑将身边两名战士压进一个巨大的弹坑,几乎同时,一发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弹就在他们方才冲锋的位置炸开,碎石泥土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
“二连!散开!别挤在一起!”二连长王大山眼睛血红,看着前方不远处几个被冲击波掀飞的战士,心痛如绞。
冲在最前面的部队损失尤为惨重,不断有战士在密集的炮火下倒下,鲜血染红了焦黑的土地。
进攻节奏被打乱,士兵们被迫匍匐、翻滚,利用一切弹坑和障碍物躲避这仿佛无穷无尽的炮击,每延迟一秒钟,势头就减弱一分,伤亡数字都在跳动着上升。冲锋的浪潮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火墙。
“他娘的!鬼子的炮!”李云龙在指挥部里看得真切,一拳砸在土墙上,“柱子他们转移了,这狗日的重炮就撒欢了!告诉各营,不要停!给老子散开队形,交替掩护,继续冲!冲进去和鬼子绞在一起,他的炮就没用了!”
前沿的张大彪、沈泉、王怀保、孔捷、丁伟等人也红着眼睛,嘶吼着催促部队冒着炮火继续前进,每前进一米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就在这关键时刻,日军炮兵阵地的侧后方,林骁带领的尖刀队如同暗夜中的毒蛇,终于露出了獠牙。
他们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外围的零星哨兵,逼近到距离炮兵阵地不足百米的一处洼地。
透过望远镜,可以清晰地看到日军炮兵阵地的全貌:六门四一式山炮、四门九二式步兵炮以及数门迫击炮正不停地怒吼着,炮口焰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格外刺眼。
大约一百多名炮兵忙着装填、发射,周围还有近百名荷枪实弹的步兵担任警戒。
“队长,鬼子人不少啊,差不多两百号人。硬冲吗?”魏大勇(和尚)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嗜战的光芒,但也清楚敌我兵力悬殊。
林骁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容,低声道:“硬冲?看不见我们现在身上穿的是什么吗?”
众人一愣,随即看向自己身上那套经过精心准备、与山本特工队几乎一模一样的特战装备和日军军服。这是林骁在出发前特意从团部仓库取来的“宝贝”,一直没舍得用,就是为了这种关键时刻进行渗透。
“我们是‘山本特工队第二、第三小队’。”林骁用日语低声说道,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记住你们的日语应答,自然点。”
尖刀队的骨干们,经过林骁的系统训练和日常灌输,简单的日语对话和军事术语早已对答如流。
安排妥当,林骁整理了一下衣领,带着队员们大大方方地从隐蔽处走出,朝着炮兵阵地走去。
“站住!什么人?!”阵地入口处,一名日军军曹带着两名士兵厉声喝问,枪口抬了起来。
林骁停下脚步,用一种略带傲慢和不耐烦的语气,用流利的日语回答道:“山本特战大队,第二、第三小队。奉山本大佐命令,特来加强炮兵阵地警戒,防止八路军小股部队渗透偷袭。”
那军曹借助阵地上篝火和炮弹爆炸的火光,仔细打量林骁等人。
只见对方清一色的百式冲锋枪、狙击步枪、特制军服、战术背心,装备比他们这些普通步兵精良太多,气质也截然不同,完全是传说中山本大佐手下那支神秘部队的样子。
再加上林骁纯正的京都口音和不容置疑的态度,军曹的疑虑瞬间打消了大半。
“原来是山本长官的部下!”军曹连忙放下枪,敬了个礼,“辛苦了!目前阵地暂无异常,但有贵部协助,就万无一失了!”
林骁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打了个手势,带领尖刀队成员“堂而皇之”地进入了炮兵阵地核心区域。日军炮兵和守卫们只是好奇地看了几眼这群“自己人”中的精英,便继续忙碌于手中的作业,无人怀疑。
林骁目光冷峻,迅速扫视整个阵地布局,同时用微不可察的手势向身后的各组组长下达指令。
渗透组组长张顺心领神会,带着几名队员看似随意地向东侧警戒位走去。
火力支援组组长张攀则慢悠悠地晃向西侧的机枪掩体。
突击组的魏大勇、赵老四、二柱子等人则看似散漫地分散开,实则卡住了南面和北面的关键位置。
王喜奎则带着狙击组的几名队员,悄无声息地占据了阵地边缘几个稍高的土堆或弹坑,九九式狙击步枪的枪口在黑暗中微微调整着角度。
王根生和投弹组的战士们,则看似疲惫地坐靠在弹药箱附近,手却悄悄摸向了身后的手榴弹和炸药块。
所有小组均已就位,如同毒蛇盘起了身体,做好了致命一击的准备。
林骁站在阵地中央,看着那些背对着他们、正专心致志向自己战友倾泻火力的日军炮兵,眼中寒光一闪。他缓缓举起了右手。
就在这时,日军一名炮兵中尉似乎觉得这群“特战队”分散得太开,有点奇怪,走了过来想问询:“喂,你们……”
“打!”
林骁的右手猛地挥下,同时手中的冲锋枪瞬间喷出火舌!“噗噗噗!”一梭子子弹直接将那名中尉打成了筛子!
刹那间!
“砰!”“砰!”“砰!”
王喜奎狙击组的枪声率先响起,阵地四角高处的日军哨兵和机枪手应声而倒!
“哒哒哒哒!”张攀的火力组手中的捷克式和百式冲锋枪同时开火,如同镰刀般扫向西侧掩体后的日军!
“轰!轰!”王根生和投弹组的战士们以惊人的速度和准头,将手榴弹和炸药包精准地投掷、安放到火炮旁边和日军聚集处!
“杀!”魏大勇一声虎吼,如同猛虎下山,冲锋枪泼洒出的子弹瞬间撂倒了南面的好几个鬼子!赵老四、二柱子等人同时发难!
张顺的渗透组也从东侧发动突袭,手中的冲锋枪喷射出致命的火焰!
整个日军炮兵阵地瞬间陷入了极致的混乱和血腥之中!尖刀队人数虽少,但占据了绝对主动和有利位置,而且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枪法精准,配合默契。
他们以三人为一个战斗小组,互相掩护,冲锋枪短点射、手枪速射、手榴弹精准投掷,战术动作干净利落,高效地收割着生命。
日军完全被打懵了!他们根本没想到身后的“友军”会突然变成索命的阎罗!许多炮兵甚至还没来得及拿起身边的步枪,就被呼啸而来的子弹打倒。
守卫部队反应稍快,但在第一波打击中就损失惨重,加上被分割在阵地各处,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八嘎!敌袭!是支那人伪装!”炮兵中队长星野大尉侥幸躲过第一轮扫射,躲在一门山炮后面,声嘶力竭地试图组织反击,“所有人!向我靠拢!夺回火炮!”
然而,他的喊声暴露了他的位置。
百米外,一个稍高的土堆后,王喜奎冷静地透过瞄准镜,锁定了那个挥舞着军刀的身影。他轻轻调整呼吸,食指稳稳扣下扳机。
“砰!”
一声格外清脆的枪响过后,星野大尉的额头瞬间出现一个血洞,叫喊声戛然而止,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指挥官的毙命彻底摧毁了日军残存的组织。剩下的鬼子兵要么惊恐地试图逃离这片死亡之地,要么如同无头苍蝇般负隅顽抗,很快被尖刀队员们精准的点射逐个清除。
战斗结束得极快。不到十分钟,日军炮兵阵地上的近两百名官兵几乎被全歼!遍地都是尸体和碎裂的武器装备。
“快!检查火炮!清理残敌!准备调转炮口!”林骁毫不停歇,立刻下令。
尖刀队员们迅速行动。他们接受过各种训练,操作火炮虽不如专业炮兵熟练,但基本的装填、瞄准、发射还是能做到的。众人合力,艰难地将几门四一式山炮和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口掉转方向。
“目标!正前方,日军核心阵地!概略射击!给老子轰!”林骁指着前方火光冲天、杀声震地的区域吼道。
很快,日军的火炮发出了截然不同的怒吼!炮弹不再是飞向八路军的进攻队伍,而是砸向了他们自己人的头顶!
“轰隆隆!”
正在疯狂阻击新一团进攻的日军第36大队士兵,突然遭到来自后方自家炮火的猛烈轰击,顿时一片大乱!
“八嘎!怎么回事?!”
“炮弹从哪里来的?!”
“是我们的炮!我们的炮在打我们!”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在日军阵地上蔓延。许多日军士兵被打得抱头鼠窜,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士气瞬间崩溃。
前线正承受巨大压力的新一团和独立团将士们,立刻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咦?鬼子的炮火好像停了?”
“不对!你听!爆炸声在鬼子那边!”
“哈哈哈!是林队长!肯定是尖刀队得手了!同志们!冲啊!鬼子乱套了!”张大彪第一个反应过来,兴奋地大吼起来,挥舞着鬼头大刀再次跃起冲锋。
“冲啊!”
“杀光小鬼子!”
失去了炮火压制的攻击部队如同开闸的洪水,势不可挡地冲破了日军摇摇欲坠的防线,迅速与残存的日军绞杀在一起!
第九旅团前沿指挥部。
池上贤吉刚刚因为彻底压制并摧毁了八路军的炮火,并成功轰击其步兵而稍感宽慰,正欲命令部队趁势反击,一鼓作气击退对方的进攻。突然,后方传来的剧烈且异常的爆炸声让他猛地一惊!
“哪里打炮?!方向不对!”他惊疑不定地吼道。
很快,一名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充满了惊恐:“报告旅团长阁下!万分危急!炮兵阵地遭到敌人精锐小部队偷袭!已经失守!他们正在调转我们的炮口,轰击我军自己的阵地!”
“纳尼?!八嘎!!”池上贤吉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山本!山本一木在哪里?!他的特工队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敌人摸到了我们的心脏地带!快!立刻命令山本大佐!不惜一切代价,立刻夺回炮兵阵地!消灭那些敌人!快!否则全军危矣!”
“嗨依!”通讯参谋踉跄着冲向电台。
左翼阵地,山本一木处。
山本一木正指挥着他的特工队员,凭借精良的自动火力和精准射击,艰难地抵挡着新一团一营、二营如同潮水般的猛攻,双方伤亡都在增加。
突然接到旅团长亲自下达的、语气近乎绝望的紧急命令,山本一木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看着周围不断倒下的特工队员,又望了望炮兵阵地方向,眼中充满了屈辱和愤怒。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李云龙算计了,而且是被同样的特种作战方式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只能咬牙分出一部分人手,试图向炮兵阵地迂回?
他看向炮兵阵地方向,那里传来的爆炸声和枪声已经说明了一切。耻辱感和暴怒涌上心头,他竟然被对方用同样的特种战术钻了空子,直插要害!
“八嘎呀路!”山本一木低声咒骂,但他深知炮兵阵地的重要性远超此处局部的胶着。
“第一小队继续在此阻击!第二、第三,及第四小队,立刻随我脱离战斗,驰援炮兵阵地!快!”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齐了身边还能机动的约三十几名特工队员,强行从与新一团的交火中脱离,利用地形和烟雾掩护,以最快速度向后方炮兵阵地的方向猛扑过去!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在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前,夺回阵地,掐死那只胆大包天的“尖刀”!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了沉闷的引擎轰鸣声。几架日军九七式战斗机和三架九九式轻轰炸机,如同秃鹫般出现在战场上空。天色已经大亮,航空兵如期而至!
池上贤吉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着电台嘶吼:“航空兵!我是第九旅团旅团长池上贤吉!我部炮兵阵地已被敌军小股部队占据并利用,正在轰击我军!请求立刻轰炸炮兵阵地!重复,请求轰炸我方原炮兵阵地!”
飞机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飞行员看着下方已经完全绞杀在一起的战场,双方战线犬牙交错,难分彼此。而那处冒着浓烟、不断开火的炮兵阵地,周围似乎还有穿着皇军服装的人员活动(尖刀队未来得及完全脱下伪装),根本无法准确识别。
带队的机长皱紧了眉头:“八嘎!下面已经完全混战在一起了!怎么轰炸?误炸了帝国士兵怎么办?”他们尝试着在外围俯冲扫射了几轮,打死打伤了一些正在冲锋的八路军战士,但对于整个战局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最终,机群在战场上空无奈地盘旋了两圈,扔下了几颗意义不大的炸弹,然后摇晃着翅膀,悻悻地向返航的方向飞去。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支援第九旅团,但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根本无法有效执行任务。
看着逐渐远去的飞机,池上贤吉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了。他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耳边充斥着来自前方的坏消息和自家炮弹落在自己阵地上的爆炸声。
他知道,第九旅团主力第36大队,完了。他的军事生涯,或许也即将走到尽头。
而地面上的战斗,已经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新一团、独立团在尖刀队“炮火支援”的意外之喜下,攻势如潮,迅速分割、包围、歼灭着陷入混乱和恐慌的日军残部。
钢铁风暴,在经历短暂的窒息后,以更加狂暴的姿态,向着敌人席卷而去!而一场特种部队之间的巅峰对决,也随着山本一木的急速驰援,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