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庄团部的油灯跳跃着,墙上黑风峪的地图被炭笔重重圈住。李云龙听沈泉汇报完那龟壳般的地形和两挺要命的捷克式,非但没愁,反而咧开嘴,眼中射出饿狼般的光。
“刁德一这王八蛋,以为靠着悬崖、守着吊桥就高枕无忧了?”
李云龙嗤笑一声,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影几乎要顶到低矮的房梁,手指像把锥子,狠狠戳在地图鹰嘴崖顶那块不起眼的标记上,“老子偏要从他头顶上下来!掏了他的心窝子!”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惊愕的脸,最后钉在小六身上:“小六!你上次爬那‘阎王缝’,爬到顶了没?顶上有没有能挂住绳子的硬石头?”
小六被看得一激灵,想起那条几乎垂直、碎石簌簌往下掉的恐怖裂缝,咬牙道:“报告团长!爬到顶了!顶上是有几块像老牛脊梁骨一样硬的大石头!能挂绳子!”
“好!”李云龙赞了一声,转头就点将,“王成柱!从你的掷弹组和一连,给老子挑十个臂力最大、下手最黑、腿脚最利索的老兵!不要新兵蛋子!要见过血的!”
“张大彪!沈泉!把咱们最好的家伙拿出来!晋造一七式冲锋枪,挑十五支状态最好的!配足弹匣!每人至少带*八颗手榴弹!* 边区造、香瓜雷都行!能挂多少挂多少!”
“团长!您这是要…”沈泉心头一紧,话没说完就被李云龙挥手打断。
“老子亲自带队!”李云龙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柱子、喜奎、小五、林骁、赵铁牛!加上老子,再带上柱子的十个兄弟!*一共十六个人!* 顺着小六挂好的绳子,从鹰嘴崖顶滑下去!目标——炮楼后面那个小平台!”
祠堂里瞬间落针可闻。从近百米高的悬崖滑降到敌人眼皮子底下?这简直是送死!
“团长!太险了!”沈泉声音都变了调,“平台巴掌大点地方,离炮楼窗户就几丈远!滑降再小心也有动静!万一被发觉,你们落在平台上,前有机枪扫射,后是万丈悬崖,连个躲的石头缝都没有!”
张大彪也急红了眼:“是啊团长!让俺带突击队上!您不能…”
“放屁!”李云龙眼一瞪,凶光毕露,“爬雪山过草地的时候,老子滑的绳子比你们走的路还多!论扔手榴弹的准头,你们谁比得过老子?”(他脑中闪过“杨毅”无数次索降破袭的记忆) “这活儿,老子不去谁去?就这么定了!”
他不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语速快如爆豆,部署却条理分明,透着冰冷的杀意:
“听着!核心就一个字:快!落地到解决战斗,最多十分钟!”
“时间:后天凌晨三点整! 人最困,风最大,动静好掩盖!”
“滑降下去后,分三路:”
“小五! 你带三个人!用刀子和枪托,给老子把平台上放哨的、溜达的,无声无息摸掉!*手脚要干净!见血封喉!”
“赵铁牛!你带两个人!扑向绞盘控制室那个小门!用冲锋枪给老子封死了!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来!更不许他们破坏绞盘!”
“剩下的人,跟着老子、王成柱、林骁!”李云龙眼中凶光四射,“目标——伪军营房, 小五确认过,几间平房挨着崖壁,里面睡着至少大几十号人!
落地站稳,立刻给老子动手!别管窗户还是门缝,把手榴弹延时两秒拉弦,玩命地往里塞!给老子来个‘铁锅炒豆’!炸他个底朝天!炸完之后,立刻转向,配合主力中心开花,扫清炮楼外围的残敌!”
他猛地转向王喜奎和林骁:“喜奎!林骁!你们的枪就是咱们的保命符!落地第一时间找掩体!枪口给老子死死锁住炮楼!特别是顶层的了望棚窗户!
看到有人影在机枪边上晃,或者有人想往下扔东西,别犹豫!给老子一枪爆头! 压住炮楼的火力,下面的兄弟才能活!战斗打响后,你们要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清除任何威胁平台的硬点!”
“手榴弹一响,平台必乱!”李云龙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趁乱,柱子!带你的人,冲开绞盘控制室的门锁!冲进去,给老子把吊桥放下来! 吊桥一放下,就是总攻信号!”
部署完平台突击,李云龙的目光转向峪口和主力部队:“沈泉!”
“到!”
“你的二营(四连、五连),带上所有重机枪和轻机枪!在葫芦肚子开阔地边缘建立阵地!
任务:吊桥一开始放下,立刻用所有火力,给老子死死压制炮楼一二层的射击孔! 掩护张大彪一营冲锋过桥! 把鬼子的火力给老子按回炮楼里去!”
“张大彪!”
“到!”张大彪挺起胸膛。
“吊桥一放平,你亲自带一营主力(一连、二连、三连),给老子像出闸的猛虎一样冲过吊桥!直扑炮楼大门!用冲锋枪和手榴弹开路!老子要你们十分钟内,把炮楼给老子踹开!
“赵铁牛!”李云龙看向赵铁牛(此时赵铁牛已随突击队下去并完成封锁绞盘室任务),“吊桥放下后,你带突击队剩下的人,配合冲进来的主力,里应外合,给老子狠狠打击炮楼里的伪军和鬼子!控制吊桥区域,确保通道畅通!”
最后,李云龙看向冯瘸子和王喜奎:“冯瘸子!”
“到!”冯瘸子沉声应道。
“你的重机枪排,加上王喜奎的神枪排(除王喜奎外),提前埋伏在峪口外,建立阻击阵地!任务:专打鬼子的援兵!
黑风峪外的鬼子听到动静,肯定会扑过来!冯瘸子,你的重机枪给老子封死峪口! 王喜奎,你的神枪排,专打鬼子的机枪手和军官! 把他们的火力点一个个给老子掐掉!你们的子弹金贵,只招呼值钱的脑袋!把鬼子死死钉在峪口外! 没有老子的命令,一步也不许他们跨进来!”
李云龙环视众人,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都听清了?这是步险棋,也是步绝杀棋!打的就是刁德一想不到!
打的就是一个快字!滑降要快!摸哨要快!扔手榴弹要快!放吊桥要快!冲锋要更快!峪口阻击要硬!谁他娘的腿软了、手慢了,害死兄弟,老子第一个毙了他!成了,你们都是新一团的头号功臣!干不干?!”
“干!!” 狂热的低吼几乎掀翻屋顶!恐惧被团长疯狂的自信和清晰的部署碾碎,取而代之的是沸腾的战意和搏命的决心!
“沈泉!立刻准备绳索、岩钉!要最结实的牛皮绳!铁打的岩钉!检查所有冲锋枪和弹匣!手榴弹分下去,每人八颗,一颗不能少!
王成柱!你的人,今晚就开始加练!练落地站稳就投弹!练怎么把香瓜雷精准地顺着窗户缝滚进去!
冯瘸子!王喜奎!带你们的人,连夜去峪口外选阵地!把射界、风速、距离给老子标清楚!小五、小六、林骁!再探一次‘阎王缝’,确保路线万无一失!行动——就在后天凌晨!”
破祠堂瞬间被紧张高效的忙碌填满。粗粝的绳索被反复检查;冲锋枪在油灯下拆解擦拭,散发着枪油和钢铁的冷硬气息;手榴弹被成箱搬出,突击队员一遍遍练习着快速抓取、拉弦、投掷的连贯动作。
冯瘸子、王喜奎带着骨干,趴在地上,用树枝在尘土里划着射界和弹道轨迹。
李云龙走到祠堂外。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他仰头,望向黑风峪方向那吞噬一切光亮的沉沉夜幕。
鹰嘴崖,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但此刻,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杀意。属于“杨毅”的精确计算和致命渗透,与李云龙骨子里的悍勇无畏,在此刻完美交融。
他仿佛已经感受到绳索在掌心摩擦的灼热,听到手榴弹在伪军营房里闷雷般的爆炸、伪军的鬼哭狼嚎。
看到吊桥轰然落下的瞬间张大彪带着二连、三连如猛虎下山般冲过桥面的身影,赵铁牛和突击队员从内部杀出接应,沈泉的轻重机枪将炮楼打得火星四溅,以及峪口外冯瘸子的重机枪咆哮和王喜奎的子弹精准穿透鬼子军官头颅时爆开的血花…
“刁阎王…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李云龙低声自语,转身,大步踏回灯火通明、杀气腾腾的祠堂。新一团这把磨砺到极致的尖刀,已然对准了黑风峪最致命的“七寸”,只待后天凌晨,发出那石破天惊、定鼎乾坤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