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枪炮声在黑石峡谷口狭窄的咽喉地带疯狂咆哮,如同滚烫的岩浆在狭窄的岩缝中沸腾、炸裂!
沈泉的四连,此刻就是死死楔在这道致命缝隙里的铁钉,承受着日军整个中队的疯狂冲击!连长周大眼的嘶吼在爆炸的间隙异常突出,他右臂缠着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却依旧死死钉在阵地最前沿的机枪掩体旁。
“机枪!给老子盯住右翼斜坡!狗日的想从那摸上来!” 周大眼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狠劲。他话音刚落,一串九二重机枪的子弹就泼水般扫了过来,打得掩体前的碎石乱飞,尘土飞扬,压得战士们几乎抬不起头。
掷弹筒的榴弹带着特有的尖啸声砸落,“轰!轰!” 每一次爆炸都让阵地剧烈颤抖,硝烟呛得人喘不过气。
“连长!三排长牺牲了!右翼斜坡快顶不住了!鬼子不要命地往上涌!” 一个满脸是血的班长连滚带爬地冲到周大眼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 周大眼心头一紧,目光扫向伤亡惨重的右翼——那片相对平缓的斜坡成了日军突击的重点。几个鬼子兵正利用岩石掩护,交替跃进,后面跟着更多黄色的身影!
更让他心沉的是,在斜坡下方一块巨石后,一个佩戴上尉军衔、挥舞着雪亮指挥刀的鬼子军官,正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掷弹筒和重机枪,集中火力猛轰右翼!正是这个日军中队长!右翼眼看就要被撕开,阵地危在旦夕!
“王喜奎——!王喜奎死哪去了?!给老子干掉那个拿刀的鬼子官儿!!” 周大眼几乎是凭着本能和绝望中的最后希望,扯着嗓子朝着侧后方、团主力可能到来的方向嘶吼出来!这吼声穿透战场的喧嚣,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更像是在绝境中向可能存在的援兵发出的求救信号。
他甚至不知道王喜奎是否已经赶到附近!他身边的机枪手刚打出一个点射,就被下方精准射来的子弹击中头部,闷哼一声歪倒下去。
周大眼目眦欲裂,一把推开牺牲的战友,亲自扑到滚烫的机枪握把上,“哒哒哒!” 愤怒的子弹疯狂扫向斜坡,试图延缓那致命的突破,但杯水车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距离周大眼侧后四百米处一块岩石后,一个身影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伏低、举枪、瞄准,动作一气呵成!正是刚刚从中段战场一路急奔、堪堪抵达谷口阻击阵地的王喜奎!
他脸上带着急行军的汗水和硝烟,但眼神却冰冷如初,瞬间锁定了那个挥舞军刀、如同毒瘤般钉在右翼斜坡下方的日军中队长!
“砰!”
一声略显沉闷却穿透力极强的枪响,在震耳欲聋的战场中如同死神的低语。
下方,那挥舞军刀、状若疯狂的鬼子中队长身体猛地一僵,指挥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他太阳穴位置爆开一团刺目的血雾,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后栽倒,指挥刀“当啷”一声掉在石头上,滚落尘埃。
“中队长阁下玉碎!” 旁边的军曹发出野兽般的、难以置信的悲鸣。日军的攻势,尤其是右翼斜坡的突击势头,为之一滞!指挥中枢被打掉的混乱瞬间蔓延。
“通!通!通!”
就在日军陷入短暂混乱的致命瞬间,一连串沉闷而震撼的炮击声从峡谷深处、四连阵地的侧后方传来!炮弹带着尖锐的死亡呼啸,精准地砸向日军的重机枪阵地和掷弹筒集结点!
“轰隆!轰隆!轰隆——!”
巨大的火球和浓烟在日军后方腾空而起!那两挺如同毒蛇般压制着四连的九二式重机枪连同射手一起被炸上了半空!几个正弯腰装填榴弹的掷弹筒兵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撕碎!日军赖以支撑进攻的远程火力瞬间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打得好!王成柱!兄弟们!援兵到了!给老子狠狠地打!把狗日的压下去!” 周大眼精神大振,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汗混合物,机枪的怒吼更加狂暴!
四连阵地上残存的火力骤然增强,战士们趁着日军火力被炮火压制、指挥官毙命的混乱间隙,将积蓄已久的愤怒狠狠倾泻下去。冲上斜坡的鬼子兵像割麦子般倒下。
“侦察排!侧翼!给老子打他们的腰眼!” 小五的声音在硝烟中响起,沉稳有力。他带着小六和林骁等侦察排的精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四连右翼阵地侧上方更高、更隐蔽的乱石堆里。他们居高临下,手中的三八式步枪如同长了眼睛。
“砰!” 林骁冷静地扣动扳机,一个刚架起歪把子试图扫射的鬼子机枪手脑袋猛地后仰。
“小六子!左边那个掷弹筒!” 小五迅速下令。
“瞧好吧五哥!” 小六动作快如闪电,举枪瞄准,击发!“砰!” 正抱着榴弹的鬼子兵胸口爆开血花,仰面栽倒。
侦察排精准的冷枪,如同毒刺,不断扎在日军混乱的队伍中,有效地支援了正面防御的四连。
然而,日军的凶悍远超想象!短暂的混乱后,一名佩戴曹长军衔、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老兵猛地拔出指挥刀,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宗教式狂热,嘶声力竭地狂吼:“天诛!为玉碎的中队长阁下复仇!大日本皇军,板载!突击!”
“板载——!” “板载——!”
残余的日军士兵在这狂热的煽动下,爆发出更加绝望的凶性!
他们不再讲究战术队形,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兽群,红着眼睛,无视身边不断倒下的同伴,踩着滑腻的血浆和尸体,发出非人的嚎叫,再次向四连阵地发起决死冲锋!几个鬼子兵甚至拉响了身上的手雷,嚎叫着扑向四连的掩体!
“轰!” “轰!”
剧烈的爆炸带着血肉横飞,四连一处用沙袋垒砌的简易掩体被炸开,几名战士壮烈牺牲!右翼斜坡的防线再次岌岌可危!
“张大彪!沈泉!给老子压上去!两翼包抄!关门打狗!”
李云龙炸雷般的怒吼在峡谷中段方向响起!他如同一尊战神,站在高处,驳壳枪直指谷口!在他身后,新一团的主力如同苏醒的怒龙,滚滚而来!
“杀啊——!” 张大彪如同下山猛虎,第一个从左侧崖壁的隐蔽处跃出!他左臂的伤口狰狞,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手中上好刺刀的三八式步枪闪烁着慑人的寒光!“赵铁牛!带着你的尖刀连,给老子捅穿鬼子的心窝子!”
“一连的!跟我上!捅穿狗日的!” 赵铁牛的吼声如同炸雷,他身先士卒,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带着一连的百战老兵,以严密的三角突击队形,狠狠扎向日军的左翼!刺刀如林,杀气冲天!
“吴老歪!火力覆盖!压制鬼子后队!郑铁头!带三连,堵住他们的退路!” 张大彪边冲边吼,指挥若定。
“二连!火力全开!给老子狠狠砸!” 吴老歪指挥着二连的轻重火力,捷克式、歪把子的子弹泼水般射向日军后方,压制其增援和撤退路线。
“三连!跟我来!封死口子!” 郑铁头带着三连的预备队,如同铁闸般迅速向日军后方迂回。
与此同时,右侧!
“四连的兄弟!咱们的援兵到了!跟我冲!把狗日的赶下斜坡!” 周大眼看到主力杀到,血性彻底爆发,他抄起地上牺牲战士的步枪,咔嗒一声装上刺刀,第一个跳出几乎被炸平的掩体,扑向斜坡上残余的鬼子!“钱串子!孙老蔫!带着五连六连,从右边给我包饺子!”
“五连!上刺刀!冲啊!” 钱串子沉稳的声音带着决绝,指挥五连战士从右侧猛扑而下。
“六连的!练力气的时候到了!跟老子撞碎他们!” 孙老蔫一声怒吼,平时蔫了吧唧的他此刻如同猛张飞,带着六连膀大腰圆的战士,如同一股人形洪流,狠狠撞向日军混乱的右翼!
冯瘸子的重机枪排转移到了新的制高点,三挺马克沁重新喷吐出更加狂暴的火舌,交叉火力如同巨大的钢铁扫帚,狠狠扫向日军冲锋集群的后腰!
王成柱的炮排更是将剩下的炮弹不要钱似的砸向日军纵深,阻断其后续兵力和退路!王喜奎的神枪手们如同冷酷的死神,在混乱的战场中冷静地寻找着价值目标——挥舞军刀的曹长、试图重新架设机枪的士兵、背着电台的通讯兵,一个接一个被精准点名!
“哒哒哒!” “砰砰砰!” “轰!” “杀啊!” “板载!”
枪声、爆炸声、喊杀声、刺刀碰撞的铿锵声、垂死的惨嚎声……整个谷口彻底变成了沸腾的、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日军在绝对优势兵力的两翼夹击和凶猛火力的持续打击下,终于被压缩在谷口最狭窄的一小块区域,陷入了真正的绝境。但困兽犹斗,其抵抗更加疯狂!每一个掩体、每一块岩石都成了死战之地。惨烈的白刃战在谷底残酷上演。
张大彪的刺刀已经捅弯,他抡起步枪当棍使,枪托带着风声狠狠砸碎了一个挺刺冲来的鬼子伍长的头颅,脑浆迸裂!
赵铁牛如同战神附体,手中刺刀舞得泼水不进,连续格开两个鬼子的突刺,一个迅猛的突进,冰冷的刀锋精准地捅进一个鬼子的咽喉,手腕一拧,鲜血狂喷!
周大眼眼镜早已不知去向,脸上满是血污和硝烟,他怒吼着与一个强壮的鬼子军曹拼刺,刀锋碰撞火星四溅!他一个假动作骗过对方,抓住破绽,刺刀狠狠扎进对方小腹,用力一搅!
钱串子在混战中救下了一个被刺刀逼到绝境的新兵,他冷静地一枪撂倒了偷袭的鬼子,吼道:“注意配合!三人一组!”
孙老蔫更是勇猛,他仗着力气大,一枪托砸飞了一个鬼子的步枪,接着合身扑上,铁钳般的大手直接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小五、小六、林骁也冲入了战团。小五沉稳老练,用精准的短点射解决近身的威胁;小六身形灵活,如同泥鳅般在人群中穿梭,刺刀刁钻狠辣;林骁则依旧保持着冷静,在混战中用精准的射击支援着战友,放倒了几个试图偷袭军官的鬼子。
“请求战术指导!请求战术指导!黑石峡谷口遭遇优势敌军伏击!我部……我部即将全体玉碎!请求……” 一名鬼子通讯兵蜷缩在几具尸体构成的掩体后,对着话筒发出绝望的哀嚎。话音未落,一枚王成柱打来的迫击炮弹带着尖啸精准落下。
“轰——!” 电台和通讯兵瞬间化为零件和焦炭。
“八嘎呀路!援兵!援兵在哪里!” 那名狂热的刀疤脸曹长眼见败局已定,身边士兵越来越少,眼中闪过彻底的绝望和疯狂。他猛地扯开自己的军服,露出绑在胸前的数枚手雷,狂叫着向张大彪所在的核心人群扑来:“天皇陛下板载——!”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如同死神的最终宣判。
曹长前冲的身体猛地一顿,眉心爆开一团血雾。他眼中的疯狂凝固,身体直挺挺地栽倒在地,胸前的手雷引信还未来得及拉开。更高处一块岩石上,王喜奎面无表情地拉动枪栓,一枚滚烫的弹壳跳出枪膛,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微弱的弧光。
“滴滴答——滴滴滴答——滴答滴答——!”
就在此时,嘹亮、激昂、穿透一切喧嚣的冲锋号声,如同九天惊雷,骤然响彻整个黑石峡!
这号角声带着无坚不摧的意志和复仇的滔天烈焰,狠狠撞进每一个新一团战士的胸膛,点燃了他们最后也是最狂热的战意!
“冲啊——!”
“杀光小鬼子——!”
冲锋的号令点燃了最后的冲锋!所有还能站立的战士,无论是正面浴血的四连老兵,两翼包抄的一营、二营主力,侧翼支援的侦察排,甚至连团直属的炮排、机枪排战士,都挺起刺刀,发出震天的、排山倒海般的怒吼,如同燎原的烈火,如同决堤的洪峰,从四面八方狠狠扑向谷底残余的日军!
刺刀如林!寒光如雪!喊杀声汇聚成一股毁灭一切的洪流,直冲云霄!
最后的抵抗如同阳光下的残雪,迅速消融。残余的鬼子兵被这排山倒海的冲锋彻底淹没,淹没在愤怒的刺刀丛林和复仇的铁拳之下。战斗的喧嚣迅速平息,只剩下零星的补枪声和伤者微弱的呻吟。
浓重的硝烟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如同沉重的幕布,笼罩着黑石峡谷口这片狭小的屠场。破碎的膏药旗浸泡在暗红的血泊中,扭曲的日军尸体铺满了谷底的每一寸土地,破碎的武器零件散落其间。
李云龙踩着粘稠的血浆和破碎的武器零件,走到谷口中央。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扫过那些依旧散发着钢铁寒光的崭新武器残骸。
最后落在正拖着一条伤腿、骂骂咧咧踢开一具鬼子尸体的张大彪身上;落在扶着受伤胳膊、哑声指挥救治伤员的沈泉身上;落在浑身浴血、正帮卫生员按住伤员伤口的周大眼身上;
落在正清点缴获、脸上带着疲惫却兴奋的赵铁牛、吴老歪、郑铁头、钱串子、孙老蔫身上;落在带着侦察排从侧翼高地上下来、虽然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警惕扫视着落马坡方向的小五、小六、林骁身上。
“报告团长!” 王怀保带着几个三营新兵,扛着几个沉重的弹药箱,气喘吁吁地从峡谷中段方向跑来,脸上带着狂喜,“中段战场打扫完毕!大丰收!
崭新的三八枪三百多支!子弹、手雷、掷弹筒堆成山!还有几箱硬货,是电台零件和军用地图!北口通道安全,物资正加紧转运!三营的兄弟们都乐疯了!”
李云龙没有立刻回答。他弯腰,从地上捡起半截被炸断的、沾满泥土和脑浆的鬼子指挥刀,掂量了一下,猛地将其狠狠掼在地上,断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深深嵌入血泥之中。
他抬起头,望向谷口外落马坡据点方向,那里隐约传来伪军惊慌失措的哨子声。李云龙的嘴角咧开一个冰冷而凶悍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浴血归来的战士耳中:
“听见没?狗日的在哭丧呢!收拾家伙!带上咱们的伤员、牺牲的兄弟、还有这些用血换来的家当,撤!落马坡的伪军听见这边的动静了,让他们报丧去吧!这笔账,老子记下了!新一团的刀,磨得更快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