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斯一步踏出龙岛屏障,身形融入虚空,再出现时,已悬于西海岸外的万丈高空之上。海风裹挟着咸腥与隐约的硫磺气息扑面而来,下方墨绿色的海水汹涌奔腾,与龙岛周边海域的纯净截然不同,这里的能量场域混乱而污浊,充斥着各种驳杂的欲望与暴戾气息。
他并未刻意隐藏身形,新生的不朽之基自然流转,与周遭环境若即若离,仿佛一幅水墨画中淡远的一笔,不惹尘埃,却自有乾坤气象。架构师的灵觉如水银泻地般铺展开来,瞬息间便笼罩了下方广袤的海域以及那片依附着蜿蜒海岸线建立的、混乱而庞大的西海岸聚居地。
无数信息洪流般涌入他的感知,又被法则真印高效地分拣、解析。
他“看”到破烂拥挤的港口悬挂着锈水财团的齿轮污水旗,粗陋的改造船只进进出出,散发着劣质燃料的刺鼻气味和金属锈蚀的酸腐。 他“看”到阴影笼罩的巷弄深处,黑鳞商会的蛇形徽记若隐若现,兜售着违禁的炼金药剂和散发着不祥波动的古代遗物,交易者眼神贪婪而警惕。 他“看”到更远处,依山凿建的堡垒城市“铁砧城”上空笼罩着厚重的工业黑烟,那里是锈水财团的核心老巢,庞大的熔炉日夜不休地咆哮,抽取着地火与奴隶的血汗,铸造着战争机器。 他“看”到另一侧隐藏在峭壁洞穴与水下建筑中的“暗潮集市”,那是黑鳞商会的主要据点,诡秘的魔法灵光与潮湿的霉味交织,往来者非富即恶,或兼而有之。
两大势力盘根错节,如同寄生在西海岸躯体上的两颗毒瘤,汲取着养分,散播着混乱。而更远处,那片被称为“腐坏沼泽”的禁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与终末之涡同源却更加腐朽沉滞的污秽气息,显然是腐根教团的巢穴所在。
龙岛连日来的袭击,那些海盗、亡灵、乃至深海巨兽,其背后大多能隐约看到这两大势力或明或暗的影子,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迫不及待地想要撕扯分食。
卡拉斯的目光最终落在那艘刚刚驶离铁砧城港口、嚣张地喷涂着锈水财团标志的中型战列舰上。舰体经过粗暴的强化改造,加装了多门旋转式酸液炮和抓钩发射器,甲板上站满了神情凶悍、装备杂乱却透着一股亡命徒狠劲的佣兵和改造人。
这艘船的目的地明确——龙岛方向。显然是又一波前去“碰运气”的劫掠队伍。
“便从你开始。”
卡拉斯声音平淡,不见丝毫怒气,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漠。
他并未动用任何惊天动地的法术,只是朝着那艘战列舰的方向,遥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向下一按。
正在破浪前行的战列舰上空,空间如同水面般微微一荡,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岳的巨力轰然压下!
咔嚓!轰隆!
那艘看似坚固的战列舰,如同被无形巨掌拍中的玩具,瞬间从中部扭曲、断裂!厚重的装甲板像纸糊般撕裂,旋转炮塔扭曲崩飞,甲板上的佣兵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恐怖的压力碾成肉泥!
爆炸的火光刚刚腾起,就被紧随而至的空间坍缩无情吞噬、湮灭,连一丝浪花都未曾激起。短短一两个呼吸间,那艘战列舰连同其上的乘员,便已彻底消失在海面上,仿佛从未存在过。
港口方向传来零星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警报声,但很快又沉寂下去,只剩下海浪拍岸的单调声响,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卡拉斯看都未看那毁灭的场景一眼,身影再次消失。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铁砧城那高耸的、被烟熏得漆黑的城墙之外。城墙上密布着自动弩炮、能量射线塔和喷洒着腐蚀性蒸汽的管道,守卫的改造人士兵紧张地巡逻着。
卡拉斯悬浮于空,目光落在那扇巨大的、由厚重钢铁铸就、表面布满铆钉和尖刺的城门上。他没有强行破门,而是伸手指向城门下方与大地连接处的岩基。
法则真印微转,一丝“归墟净火”的真意融入土系法则。
“化。”
无声无息间,城门下方方圆数十米的坚硬岩基,其内部结构被悄然化归为最原始的沙砾微粒,失去了所有凝聚力。
轰隆隆——
那扇重达万钧的钢铁城门,连同大段城墙,因为失去了地基支撑,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缓缓地、不可逆转地倾斜、崩塌!激起漫天烟尘!
“敌袭!!”凄厉的警报终于划破铁砧城的天空。
城内一片大乱。刺耳的蒸汽哨声响起,一队队武装到牙齿的锈水财团私军和改造人士兵从各处涌出,各种粗劣但威力不小的能量武器、实弹炮火、乃至装载着不稳定炼金炸弹的自杀式无人机,如同雨点般朝着空中的卡拉斯倾泻而去!
面对这足以将一支正规军撕成碎片的疯狂火力网,卡拉斯只是平静地抬起左手。
掌心向上,一个微小却无比复杂的暗银色能量矩阵瞬间架构完成,缓缓旋转。
所有袭来的攻击,无论是实体弹头还是能量光束,在靠近他周身百丈范围时,皆如同陷入泥潭,速度骤降,轨迹扭曲,最终被那矩阵散发出的无形力场强行偏转、分解、吸收!连爆炸的火光都无法穿透那层无形的屏障!
他就这样悬于漫天炮火之中,衣袂未曾拂动分毫,仿佛置身于另一片空间。
“只有这点能耐吗?”他轻声自语,似乎有些失望。
他右手并指如剑,对着下方城内那最为显眼、能量反应最剧烈的区域——锈水财团的核心熔炉工坊——凌空一点。
“净火,燃。”
一点微不可见的暗灰色火星自他指尖飘落,无视了所有物理阻隔与能量防御,瞬间没入那巨大的熔炉之中。
起初,并无异样。
数息之后——
嗡!!!
整个铁砧城猛地一震!那终日咆哮、为整个城市提供能源与动力的巨型熔炉,其内部翻腾的烈焰与能量骤然变成了诡异的暗灰色!所有运转的机器瞬间停滞,咆哮的蒸汽管道哑火,闪烁的灯光熄灭!
一股绝对的“寂静”与“湮灭”气息以熔炉为中心扩散开来!
熔炉本身并未爆炸,而是如同经历了万载时光的侵蚀,从内而外、无声无息地“化归”!坚硬的合金炉壁变得酥脆、风化,复杂的能量导管化为飞灰,其中储存的海量狂暴能量不是爆发,而是被那暗灰色火焰彻底“化归”为最基础的无害粒子,消散于天地间!
核心熔炉,熄灭了!
铁砧城的心脏,被一指抹去!
失去了动力源,整座城市瞬间陷入死寂与黑暗。所有依靠熔炉能量驱动的武器、设施全部瘫痪。那些改造人士兵体内的劣质能源核心也纷纷熄火,如同废铁般瘫倒在地。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幸存的锈水财团成员和佣兵们尖叫着,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再也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
卡拉斯悬浮于空,冷漠地俯瞰着脚下的混乱。他没有进行无意义的屠杀,他的目标很明确——摧毁其战争潜力,瓦解其抵抗意志。
灵觉扫过全城,锁定了几个储存着重要物资和技术的仓库,以及财团高层的避难所。他隔空点出数指,归墟净火精准地落下,将其中的违禁武器、掠夺来的资源、研究资料尽数化归虚无。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停留,身影一晃,已朝着暗潮集市的方向而去。
铁砧城已废。接下来,是该和黑鳞商会算算总账了。
他的到来,如同死神敲响了丧钟。西海岸的浊浪,注定要被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所洗涤。
而此刻,暗潮集市深处,黑鳞商会总部那间最隐秘的密室中,一名全身覆盖着细腻黑鳞、瞳孔呈竖直蛇瞳的中年男子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骇然。他面前的水晶球中,刚刚倒映出铁砧城熔炉寂灭、陷入黑暗的可怕景象。
“这种力量……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黑鳞首领霍然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启动‘蛇蜕’计划!立刻!把所有试验体和‘那个东西’都准备好!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风暴,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