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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右侧,养心殿外。

年羹尧走后,苏培盛在殿内待了不久,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行至聂慎儿身前,“昭小主,奴才已经把殿外发生的事,挑拣着要紧的与皇上说了。

皇上心里虽然很不痛快,但听闻您来了,眉头倒是舒展了些,让奴才请您进去呢。”

聂慎儿微微颔首,将手中一直捧着的珐琅小手炉递给身后的宝鹃,口中道:“劳烦苏公公了。”

殿门被侍立的小太监推开,聂慎儿垂着眼睫,一步步走向殿中。

随着步履移动,她那双清亮的眸子迅速漫上一层水汽,眼眶也跟着泛红,待得到殿中站定,抬眸望向那背对着她的明黄身影时,已是眼圈微红,我见犹怜。

她屈膝一福,极力压抑地哽咽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雍正负手立于博古架前,对着架上一只釉色温润的瓷瓶上出神,年羹尧的嚣张跋扈,令他胸闷气滞,如鲠在喉。

听到身后略带哭腔的请安声,他转回身来,神色不觉放缓了些:“怎么了?快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聂慎儿依言起身,拿出绢帕按了按眼角,声音低低地辩解:“皇上听错了,臣妾没哭。”

雍正走回御案后的龙椅上坐下,朝她招了招手,“还说没哭?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在朕面前也敢撒谎?还不与朕说实话。”

聂慎儿顺从地走到他身边,那股强撑着的劲儿泄了下去,嗓音里的委屈更浓,“臣妾……臣妾本就被吓坏了,夫君还吓臣妾,臣妾不敢撒谎。”

雍正握住她微凉的手,将她拉近了些,“吓坏了?可是华妃又为难你了?”

后宫之中,能让她这般模样的,除了华妃,他一时也想不出旁人。

聂慎儿就着他的力道俯下身,方才擦拭过的眼角又沁出些许泪意,更显娇柔可怜,“没有,不是华妃娘娘。

臣妾自那日被罚跪后,处处小心,谨言慎行,不敢再冒犯华妃娘娘半分,如今就更不敢开罪娘娘了。”

雍正立时明白过来,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光,沉声道:“在门口遇见年羹尧了?你素来胆大,他跟你说了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聂慎儿身体瑟缩了一下,才低声道:“年大将军……他还记着夫君带臣妾去瀛台观礼的事,因着华妃娘娘未曾得此殊荣,他便说区区西苑皇家别苑有何稀罕……

他还说,他时常与华妃娘娘通信,对后宫之事知之颇多,警告臣妾不许得罪娘娘,否则……否则……”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怯怯地看向雍正,“夫君,臣妾不敢说,怕夫君听了生气,于龙体不安。”

雍正拉着她,让她一同坐于宽大的龙椅之上,冷声道:“他给朕受的气还少吗?如今还敢对你无礼,你说吧,朕倒要听听,他还能放出什么狂言。”

聂慎儿半推半就地坐了,身子软软地靠向他,将脸埋在他肩侧,“年大将军说,否则即便皇上不管,他也有的是手段收拾臣妾……

夫君,他当时那样凶神恶煞地瞪着臣妾,臣妾实在……实在害怕极了。”

雍正闻言,将一直捻在手中盘弄的碧玉念珠往御案上一扔,“说皇家别苑不过尔尔,堂而皇之地窥探议论朕的后宫之事,还敢当面威胁朕的妃嫔,他的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

聂慎儿被扔珠串的声响吓得一抖,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雍正察觉到她的惊惧,强压下翻腾的怒火,深吸一口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朕不是对你,昭卿,你可信他的话?”

聂慎儿吸了吸鼻子,眼神异常坚定,“臣妾才不信呢,夫君乃九五之尊,天下之主,最是英明神武。

现在容他蹬鼻子上脸,不过是因着他还能为国征战,有些用处,礼贤下士罢了,臣妾相信,夫君定能保护好臣妾的。”

雍正被她这番话哄得长出了一口胸中郁结之气,竟觉得畅快了不少。

他拿出一方明黄缎的帕子,细致地擦了擦她的脸蛋,“既如此相信朕,那你还哭?”

聂慎儿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羞恼来,不依道:“臣妾在自个儿家里,平白让一个外臣那般疾言厉色地教训了,心里委屈嘛……

难道受了委屈,来找夫君哭一哭,求个安慰,还不成吗?”

雍正朗声笑了起来,“朕道为何,原是昭卿故意惹朕心疼,变着法儿地与朕撒娇啊!”

他心情陡然转好,只觉得聂慎儿拿捏着性子来告状的模样当真是鲜活生动。

他仔细瞧着眼前这人,她不像皇后宜修、敬嫔那般一板一眼,恪守规矩,了无趣味。

又比富察贵人、淳常在那些只知道争宠吃醋或天真懵懂的妃嫔多了七窍玲珑心,懂得审时度势,言语也能说到他心坎上。

虽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小算计,但在他面前却从不刻意掩饰,反而显得真实。

更重要的是,他与她之间,没有那些不能言明的过往与算计,相处起来格外轻松舒心。

他实在享受她这样敬着他,爱着他,依赖他,又喜欢撒娇卖乖,能偶尔不那么守规矩讨好他的性子。

便如此刻,他身侧的若不是聂慎儿,后宫里怕是少有人敢在养心殿中,陪着他坐在龙椅上,还依偎在他怀里撒娇告状的。

聂慎儿见他笑得开怀,一副被彻底看穿了的心虚模样,故作不满地轻推了一下他的胳膊,扭过身子去,赌气道:“夫君净会笑话臣妾,臣妾生气了!”

雍正将她身子轻轻扳回来,哄道:“好好好,是朕的不是。朕向你赔礼,可好?今日便留在养心殿,陪朕一同用了晚膳再回去,如何?”

聂慎儿这才转嗔为喜,眼角眉梢重新漾开明媚的笑意,宛若春雪初霁,“那臣妾就勉为其难,原谅夫君这一回好了。”

【被美女蛊晕:慎儿别太会钓了,四大爷怎么样了我不知道,我是被钓晕了。】

【宫斗吃瓜群众:哈哈哈哈慎儿恶意剪辑年羹尧的话,不过养心殿外全是苏培盛的人,四大爷就算怀疑慎儿的话,随便找人一问,肯定也都是和慎儿统一口径的。】

【真相帝:四大爷看慎儿的眼神好像慢慢变了,毕竟他跟慎儿之间可没有替身和欢宜香的秘密,不过四大爷的感情,慎儿也不稀罕。】

【慎儿后援会:慎儿:谢谢,你这龙椅坐起来挺舒服,你的御膳味道也不错,我全笑纳了。】

天幕左侧,匈奴东部,左贤王庭。

野裘先生的马场坐落于王庭之外,数十顶帐篷散落其间,外围木栏圈着数百匹骏马。

马队踏着尘土归来,蹄声未止,马场中便涌出一群匈奴人,呼喝着上前迎接。

“野裘先生回来了!”

“这次带回了什么好东西?”

他们喧哗着围上来,直到看见队伍中间那辆格格不入的汉式马车,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野裘翻身下马,脸上难掩得色,他挥开将他团团围住的人群,用匈奴话高声喝道:“闪开,都闪开!

我带回了两个绝美的汉人女子,都下去给我准备准备,今晚我就要迎娶她们做我的夫人!”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和口哨声,在草原上,强者拥有美人天经地义。

野裘享受着众人的瞩目,大步走到马车旁,一把掀开车帘,直直盯着车内,“两位小姐,下车吧!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莫雪鸢先下了马车,而后将提着包袱的安陵容扶了下来,周围的匈奴人见到两人的容貌,皆为之一静。

野裘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得意地放声大笑,“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还不快去准备!晚了我的好事,唯你们是问!”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四散开来,热火朝天地开始杀羊架火,准备婚礼事宜。

野裘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反复流连,急不可耐地道:“两位小姐,还请你们跟随我的女仆,去换上匈奴新娘的服饰。”

安陵容害羞地低下头,嗓音柔柔的,“是,先生,我们这就去。”

野裘对她的识趣大为满意,转身去招呼众人搬酒,兴致勃勃地指挥着,“多搬些酒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一名匈奴女仆怯生生地走上前来,示意两人跟随她。

她约莫二十出头,身上的皮袄已经陈旧褪色,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女仆领着两人走进一顶较为宽敞的帐篷中,从箱子底下拿出两套红色的匈奴服饰,上面绣着繁复的纹样,缀满了小巧的银饰。

她不会说汉话,只是默默地将服饰递给两人,眼神始终躲闪着。

安陵容接过服饰,轻声对莫雪鸢道:“雪鸢,他今晚就要大婚,时间来不及。”

莫雪鸢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仔细打量着那名女仆,女仆脖颈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像是鞭子抽打所致,手上的冻疮也尚未痊愈。

她忽而操着一口流利的匈奴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仆惊讶地睁大眼睛,显然没料到这个汉人女子竟会说匈奴话,愣了片刻才回道:“乌兰。”

莫雪鸢继续拉近关系,套她的话,“你脖子上有伤,我带了上好的金疮药可以给你用,你的伤,是怎么弄的?”

乌兰惊慌地捂住脖子,连连摇头:“谢谢您,不必了,这是我干活懈怠应受的惩罚。”

莫雪鸢敏锐地注意到了她别扭的口音,追问道:“你的匈奴话说得并不标准,你不是匈奴人吗?”

乌兰的眼睛黯淡下来,她低头看着脚下的毛毡,失落地道:“我是乌孙人,我的家乡……被冒顿单于攻陷了,我也作为战俘被带来了这里。后来,在集市上被野裘先生买下,就成了他的女仆。”

安陵容虽然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但看两人的神情,已猜出莫雪鸢是在试图与这女子建立联系,从而策反她。

她拉过乌兰的手,引着她到一旁铺了毛毯的长凳上坐下,然后从包袱里拿出窦漪房为她准备的金疮药,轻轻涂抹在乌兰脖颈的伤痕上。

乌兰起初手足无措,想要挣扎,但发现安陵容只是替她上药,并无恶意,才慢慢放松下来,感激地道:“你们是好人,乌兰很感激你们。”

莫雪鸢趁势问道:“你想摆脱野裘吗?你应该很仇恨这些匈奴人吧,我们可以帮你。”

乌兰自嘲一笑,笑容里满是苦涩与绝望,“我的故乡已经回不去了,整片草原都成了冒顿单于的领土。离开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莫雪鸢神情认真,似乎很为她考虑一般,“你可以去大汉,我们可以带你去。”

乌兰眼睛一亮,野裘先生的马场经常与汉人做交易,她也曾听人说起过大汉的繁华与富庶,那是与草原截然不同的世界,没有无休止的部落争斗,可以过安稳的日子。

“真的可以吗?乌兰可以去大汉?可你们……”她犹豫地看了看两人,“也逃不出这里吧?这里有那么多匈奴人。”

莫雪鸢语气笃定地鼓励道:“只要你想就可以,我和我妹妹都是被野裘强抢来的汉女,并不是真心想要嫁给他。

我们有办法出去,但你也看到了,我们被限制了自由,所以如果你想离开,得靠你自己。”

“靠我自己?”乌兰茫然地重复,“我以前逃过,可是都失败了,每次都被抓回来,打得半死……”

她沉默片刻,怯弱的神色慢慢变得坚定,“但是,乌孙人,永不言弃,请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莫雪鸢平静地道:“你转过去就行。”

乌兰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转过身,莫雪鸢一个手刀劈在她颈后,乌兰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安陵容失笑,“你不放心她,还跟她说这么半天?”

莫雪鸢简短地交代,“我总要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也好决定事后是带走她还是……

慎儿,我去下蒙汗药,你帮她换上新娘服,我穿她的衣服,借夜色掩护,方便行动。”

安陵容敛了笑,肃容道:“好,一定要小心。”

莫雪鸢迅速换上乌兰的旧皮袄,将脸和手抹得黑了些,又带上足量的蒙汗药,低着头出了帐篷,混入忙碌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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