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镜头前,蓝玉就像一位技艺精湛的催眠师,用温和而诚恳的语气,巧妙地引导着千百万观众的情绪和思想。
当有人问及两人发展的具体阶段时,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恰到好处的微笑:“其实……我们也就是最近才刚刚确认了彼此的心意。现在还处于互相了解的阶段吧,比如她喜欢吃什么,讨厌看什么类型的电影,这些我都在慢慢学习。”
这番话术堪称完美。他将关系定义在“互相了解”的初期,对于那些极度保护金姬苏的粉丝来说,这番话会自动在他们脑中“美化”成:两人才刚牵手,关系纯洁,顶多发展到亲吻的程度,绝对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这极大地安抚了他们的“姐夫焦虑症”。
紧接着,他又在不经意间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甜蜜的无奈:“说实话,我们都太忙了。她要准备bLAcKpINK的首张正规专辑,我的工作也排得满满当当。很多时候,能找到空隙打一通电话,就已经是很奢侈的约会了。”
这不仅再次强调了两人关系的“纯洁性”,更像是在一块肥沃的土地上,提前埋下了一颗名为“聚少离多”的种子。
几个月后,当这颗种子发芽,长成“和平分手”的果实时,一切都会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时钟的指针精准地划过七点半的位置。
蓝玉看了一眼时间,随即脸上那种谈论恋情时的温柔和羞涩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专业和专注。
他对着镜头,用一种不容置喙的、清爽的语气宣布:“好了,各位,答疑时间结束。接下来,是属于我们购物者的狂欢时间。”
他拿起第一件商品——一款高端精华液,开始进行流利而富有煽动性的讲解。
弹幕上,依然有零星的、关于金姬苏的问题飘过,但他仿佛开启了自动屏蔽功能,视若无睹,再也没有回应过一个字。
随着观众们确认他真的不会再聊八卦后,直播间的氛围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许多纯粹为了吃瓜而来的路人觉得无趣,便纷纷退出了直播间。然而,让人意外的是,还有相当一部分人留了下来。
他们或许是被蓝玉刚才那半小时从容不迫的气场所吸引,又或许是单纯对他这个“话题人物”卖货产生了好奇。
最终,直播间的实时在线人数,虽然有所回落,但依旧稳定在一个比他以往任何一次直播都要高出近三成的恐怖数字上。
接下来的三个半小时,蓝玉向全网展示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带货之王”。
他的语言极具感染力,对每一件产品的成分、功效、使用场景都了如指掌,信手拈来。
他不是在推销,更像是在分享一件自己真心喜爱的宝物。那种强大的自信和专业度,让所有质疑他业务能力的人都闭上了嘴。
“三、二、一,上链接!”
每一次他念出这句口号,对应的商品链接库存条几乎都是在瞬间由绿变灰。秒罄,售罄,补货,再次售罄……导播台那边不断传来品牌方追加库存的紧急联络。
无数品牌方的负责人,之前还因为恋情曝光而担心他的商业价值会受损,此刻正守在屏幕前,看着那不断飙升的销售额,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回了肚子里,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笑容。
更有趣的一幕发生在粉丝群体中。一些原本是气势汹汹跑来攻击他的金姬苏唯粉,在发现他推荐的一套高端化妆品礼盒,价格竟然比自己托人从免税店里买还要划算百分之二十时,陷入了剧烈的天人交战。
最终,钱包的意志战胜了追星的立场。
“哼,我才不是想买呢,我这是替我们姬苏监督他,看看他到底在卖些什么东西!”
“对,批判性下单!万一他卖假货,败坏了我们姐姐的名声怎么办?我这是在取证!”
她们一边在心里这样自我催眠,一边诚实地点击了付款按钮,甚至还顺手点了个关注。美其名曰:长期卧底,替姐监夫。
晚上十一点,直播准时结束。
当蓝玉对着镜头说完“晚安”,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整个直播间的工作人员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蓝玉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接过南宫茜递来的温水,一饮而尽。
不一会儿,达莎拿着一份刚刚统计出来的数据报告,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蓝玉面前,她的脸上是一种混合了震惊、崇拜和狂热的复杂表情。
“玉……蓝玉欧巴……”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最终数据……出来了。”
她将平板电脑递到蓝玉面前,指着上面一长串惊心动魄的数字。
“今晚总销售额,五百九十七亿韩元。所有上架商品,全部售罄。”她深吸一口气,咽了口唾沫,才继续说道:“按照我们的佣金比例,今晚……我们工作室的纯收入,预估在一百二十亿韩元左右。”
一百二十亿韩元!一晚上!
这个数字让周围所有听到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达莎看着蓝玉那张在经历了四个小时高强度直播后,依旧俊朗得看不出太多疲惫的脸,眼神里最后的一丝八卦之火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对绝对实力的敬畏。
她忍不住由衷地感叹了一句:“我的天……这个数据要是公布出去,网上那些骂你配不上金姬苏的人,恐怕都要闭嘴了吧?不……应该会有无数的女人,反过来羡慕金姬苏才对啊!”
工作室里,成功的狂喜余温未散,工作人员们正兴高采烈地商量着去哪家烤肉店通宵庆祝。
蓝玉微笑着靠在椅背上,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四个小时高强度工作后无法掩饰的疲惫:“你们去吧,账单记我名下。我明天还有视频要拍摄,今晚就不去参加聚餐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惯常的体贴,但疏离感也同样明显。
达莎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青色阴影,走上前一步,用一种不容拒绝的熟稔语气说道:“那我送你回去吧,蓝玉欧巴。你现在这个状态,疲劳驾驶太危险了。”
她曾是他的助理,最清楚他这种工作狂在肾上腺素褪去后会是何等虚弱。
蓝玉抬眼看了看她,她眼神里的坚持和担忧不似作伪。他如今确实前途一片光明,小心一点总没错。
他沉默了两秒,最终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朝着达莎的方向轻轻一抛。
“那就麻烦你了。”
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银色弧线,被达莎稳稳接住。
蓝玉跟南宫茜和其他工作人员简单道别后,便和达莎一起走出了依旧喧闹的工作室。
地下车库里空旷而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达莎熟练地按下解锁键,不远处的阿斯顿·马丁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车灯闪烁,像一只从沉睡中苏醒的黑色猛兽。
她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蓝玉则自觉地坐进了宽敞的后排。
“欧巴,请系好安全带。”达莎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后,通过后视镜提醒了一句。
跑车平稳地驶出地库,汇入首尔夜晚永不停歇的金色车河。
车辆沿着汉江行驶,江面倒映着两岸的摩天大楼和璀璨灯火,像一条被打碎的银河。
达莎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发现蓝玉并没有休息,而是侧着头,目光放空地注视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英俊的侧脸在流光溢彩中显得有些落寞。
“欧巴明天是要和谁一起拍摄啊?”达莎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蓝玉的眼睛依旧看着窗外,仿佛在欣赏一幅流动的画,嘴里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名字:“和IZ*oNE的成员们。”
“IZ*oNE?”达莎的眉毛在后视镜里惊讶地挑了一下,“我记得不久前才刚刚和她们合拍过一期,她们这么快又要回归了吗?真是高产啊。”
“嗯,”蓝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毕竟是限定团,合约就那么长。到明年这个时候,这个组合就已经不存在了。公司肯定要抓紧最后的时间,尽可能多地榨取她们的价值。”
“可惜了,”达莎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我还挺喜欢她们的歌呢。组合的成绩这么好,难道成员们各自的公司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达成协议,让IZ*oNE继续活动下去吗?”
蓝玉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真的笑话。
“当然不可能,”他说得斩钉截铁,“一个组合十二个人,来自不同的公司,人气有高有低。续约?怎么续?利益怎么分配?谁拿大头,谁做牺牲?这些问题永远谈不拢的。”
他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看着前方的路,语气变得有些冷硬:“所以,像这种选秀出来的限定团,从成团出道的那一刻开始,组合的寿命也就进入了倒计时。一场美丽的、被提前定好时长的烟火罢了。”
达莎沉默了,车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安静。
当阿斯顿·马丁缓缓驶入圣水洞,前方那标志性的trimage公寓建筑群已经遥遥在望时,一直专心开车的达莎,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水:“蓝玉欧巴,你和金姬苏小姐的恋情……是假的吧?”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蓝玉正准备说“在前面路口停车”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纯粹的诧异,他看着后视镜里达莎那双平静的眼睛,问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达莎的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了然神情。
“我现在虽然已经不是你的助理了,”她说,“但跟了你那么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多少还是了解的。金姬苏前辈很优秀,也很漂亮,但她不是……能让你收心的那种女人。”
“收心?”蓝玉闻言,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下来,竟被她这番老气横秋的论调给逗笑了。
他身体前倾,手肘搭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一脸好笑地问:“哦?那我倒想听听,在你看来,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我‘收心’呢?”
达莎没有立刻回答。她将车平稳地停在了公寓大楼前的临时停车位上,拉起手刹,然后转过头,非常认真地看着蓝玉。
“蓝玉欧巴,”她的眼神清澈而笃定,“你虽然非常的花心,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善良的人。”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所以,能让你收心的,不是一个你能轻松征服的、或者能给你带来利益的女人。而是一个……能让你感到‘愧疚’的女人。”
“愧疚?”蓝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嗯,”达莎重重地点了点头,“一个让你觉得你非常对不起她,亏欠了她很多的女人。当你的愧疚感达到顶点时,如果她向你提出要求,比如说,让你从此以后只爱她一个人……我想,你大概率是会做到的。因为那对你来说,不再是束缚,而是一种……赎罪。”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蓝玉脸上的表情彻底僵硬了。他缓缓地靠回椅背,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
他仔细地咀嚼着达莎的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自己都未曾深入探究过的内心。
愧疚……赎罪……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女人,让他觉得自己罪无可恕,亏欠良多……她若是提出那样的要求,自己……好像真的会答应。
抵达trimage公寓后,蓝玉目送达莎乘出租车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转身,走向那部需要专属门禁卡才能启动的电梯。
蓝玉走了进去,身影被映照在四壁上,无数个自己从各个角度沉默地回望着他。电梯平稳上升,楼层数字在屏幕上安静地跳动,但蓝玉的思绪却沉入了深海。
达莎的那句话,像一枚被投入深井的石子,余波至今仍在不断扩散。
“一个……能让你感到‘愧疚’的女人。”
电梯镜面里的那张脸,是他自己的,却又感到无比陌生。
那张被无数人追捧的、堪称完美的皮囊下,究竟包裹着一个怎样的灵魂?他自己似乎也从未认真审视过。
“叮。”
电梯到达顶层。他走出电梯,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指纹解锁,推开了家门。
巨大的落地窗将首尔的夜景切割成一幅壮丽的画卷,城市的灯火在他脚下汇成一片星海。
然而,这足以让任何人惊叹的景色,却无法在他心中激起半点涟漪。整个公寓冷清而空旷,只有他脱下鞋子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的城市微光,走到吧台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脑海中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
他靠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无数张女性的面孔在他脑海的暗色幕布上滚动起来,像一部快速放映的默片。
他对她们有过欣赏吗?有过。有过欲望吗?当然。
但……愧疚?
这个词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无法挂钩。那些关系大多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不存在谁亏欠谁。
他将杯中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烦躁地走进卧室,脱下衣服,走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流从头顶的莲蓬头倾泻而下,冲刷着他疲惫的身体,却无法冲刷掉脑海中的那个谜题。
究竟是谁?
究竟……会是谁?
那个能让他心甘情愿画地为牢的女人,那个能让他感到深刻愧疚的女人,她到底存在吗?
带着满身的湿气,他躺倒在宽大而冰冷的床上,将被子拉到胸口。
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被窗外光线投射出的、变幻不定的光影,脑海里的面孔开始旋转、重叠、最终化作一片无法辨认的漩涡。
他试图抓住其中一张,仔细地审视,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那个能让他收心的女人……
那个让他甘愿赎罪的女人……
在他沉沉睡去的前一秒,这个问题依旧像一个幽灵,盘旋在黑暗的卧室里,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