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面具下的萨洛因非皱眉，他本以为小陈使用如此恐怖的能力将自己带到这里是想使出什么手段，可结果只是问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吗？
“什么为什么？”萨洛因非将金刀插进地里，反问小陈。
小陈透过面具看着他的脸，稍有些低垂的眉眼略微瞪大，随后轻轻眨了两下。
“你们还挺有默契的。”小陈说。
“也许吧。”萨洛因非唤来风沙在自己身后凝聚出一个π形石凳，没有靠背，和现代公园常见款式没什么不同。
萨洛因非坐下。
“我问哈老登问题的时候，他也像你这样，愿意坐下来和我聊。”小陈指了指萨洛因非，确切来说，是他座下的石凳。
“哈老登？？？”萨洛因非面具下的嘴角一抽，“呵呵……”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笑容，随即摇了摇头略带调侃的说：
“这个称呼还挺适合他的……”
“灵感来源于屈城市掠夺者，不过她已经不在了。”
“谁？？？”
“你可能不认识，但她是你们大翡翠洲的最后一个公主，并且她是因你而死的。”
小陈的语气很平静，眼中没有对萨洛因非的敌意或愤恨，只有对屈城市的追忆和缅怀。
萨洛因非闻言，眉头一皱，虽然他完全没见过大翡翠洲的任何公主，因为他没有生育能力，但如果小陈说的是真的，那么一定是自己留下了什么把她给弄死了，或者…
他不由得想到了那种可能。
“细说。”
“差不多是这么个事……”
小陈十分呆滞地将进入墓穴后的见闻，莎美伊娜的生平事迹还有在巨神兵内部与哈耶塔纳的史诗级会面全盘托出，萨洛因非全程阴着脸，表情十分复杂。
尤其是在听到哈耶塔纳为了复活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莎美伊娜的遭遇之后，萨洛因非更是将头埋的很低，双手紧紧捂着脸，全身微不可察地有些颤抖。
这位不可一世的不朽之王，在这一刻是显得那么颓废。
他的心中有欣慰，有意外，有愤恨，有悲伤，有震惊，也有遗憾，但更多的还是是愧疚……
无数的情绪拧成了一股七彩的麻绳，死死地缠着他的心。
随着小陈言尽于此，脑海中纠缠的一切，最终只是化为一声长叹。
“唉……”
“还打吗？”小陈陈将四面骰子握在手中，向萨洛因非伸出了拳头。
如果他的答案没有变化，小陈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掷出骰子。
萨洛因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拔起地上的金刀，怅然地走下那片灰色的沙滩，就这么直直地望着眼前这片无边无际的，灰色的海。
他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我很抱歉…”萨洛因非低着头，望着风平浪静的海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他没想到在自己死后，哈耶塔纳会变得如此……疯狂…没有料到哈耶塔纳对他的重视要高过大翡翠洲……高到他能够为了复活自己犯下滔天大罪，甚至不惜对未来下手，打空整个大翡翠洲的底蕴……
但他…没有资格指责哈耶塔纳……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似乎从来没有注意到，哈耶塔纳对身边人的重视，要远超这个大翡翠洲。
成为大贤者是他的梦想没错，而他也做到了，他甚至当上了至高贤者，远比他的梦想要好的多！
但他从来都是那个，为了身边人的安危能够毫不犹豫地放弃梦想的哈耶塔纳……
他所做的一切始终是为了自己，萨洛因非的心里，确实为此感到有那么一丝微弱的温暖。
但……大翡翠洲呢？
那些因他而死的，无辜的人呢？
那些在他的恶行下支离破碎的灵魂呢？
那被他打的青黄不接，被埋葬在时代浪潮下的大翡翠洲呢？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哈耶塔纳，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翡翠洲……
难道自己下去了和他说：
“那个…哥们你知道的，其实我把大翡翠洲看的更重要一点，你都白干了，其实我根本不想复活。”
这怎么可能呢？
这不就相当于，这些所有的罪孽都要让哈耶塔纳一个人自己承担了吗？这不就相当于所有的恶行，都变成他的一厢情愿了吗？
自己怎么会忍心呢？
但……如果哈耶塔纳无罪的话，大翡翠洲又怎么办呢？
难道自己下去了和他们说：
“那个…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哥们把你们全害死了，其实不朽王也干了，都是我害的啦，你们别激动，因为激动也没用…”
怎么可能说的出口啊……
两滴晶莹的泪水，从闪耀的黄金面具下方，滴进了那片灰色的海中。
说到底，都是因为我吧……
如果我能早点意识到就好了……
“你知道的，萨洛因非，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一定是一块金子啊。”
对不起啊……吾王……
我果然还是……
做不好啊……
“原谅你了。”
一句普通到能从任何人口中说出的话，突兀地闯进了萨洛因非的脑海。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蓝发的少年正平静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你……”
“你毕竟也没伤到我，顶多就是让原初异世的徒弟有些沙漠化了，这就不是我的问题了，让环保局头疼去吧。”
小陈两手一摊，“你不会以为异世界就不是法外之地了吧？”
萨洛因非：……
“不，我只是…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我最开始觉得，大翡翠洲最大的敌人是首都那群只知道私吞工程款的傻逼，后来我觉得，大翡翠洲最大的敌人是过于迂腐的制度。”
“再后来，我觉得大翡翠洲最大的敌人是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敌，是势不可挡的戈兰德尔，是如日中天的恢宏之王……”
“但是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你们，看到那些千奇百怪的手段时，我觉得大翡翠洲最大的敌人，是滚滚向前的时代…”
“没想到最后，导致灭亡的不是戈兰德尔，而是我自己啊……”
成也不朽王，败也不朽王。
“你当时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些话呢？”